第二天，周三下午，和席煜约好之后，吃完饭的季悦悦就去琴房练琴。
今天她来的比他早。
等季悦悦练了两遍曲，抬眼时才发现席煜正站在门口，眸子里正蕴着笑意淡淡望着她，也不知来了多久。
他今日穿着白色短袖搭配卡其色休闲裤，气质清秀干净，似青春小说里走出的少年郎，惊为天人的面容上一双灼灼的桃花眼温柔缱绻。
他似乎钟爱浅色。
季悦悦眼尖发现男人左手上围了几圈纱布，纱布上还隐约有些血迹。
“席老师，你的手怎么了？”季悦悦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没事。”席煜慢慢走近她，神情平静无常，“做饭切菜的时候时候切到了。”
席煜淡淡的目光落在少女满怀关心的脸上，桃目中有阴暗的灼热深藏，突然感到左手上传来温暖细腻的触感，他细微挑眉望去。
只见修长如玉却包裹着纱布的手突然被一双温暖白皙如柔荑般的手拉起，少女若璀璨星辰般的杏眸染满了关切担心。
“伤口应该很深吧？”季悦悦仔细观察席煜包扎的手，纱布并不薄，血迹却晕出了渗透的痕迹。“切菜怎么也不小心点。”切的这么重。
少女关心的话语夹杂着几分娇意的埋怨，未曾察觉自己此时的语气好似对着恋人的撒娇一般。
“下次我注意。”席煜唇角勾起笑痕，桃花眼里似乎有极光划过，如此美丽又是如此神秘。
季悦悦抬眼，一眼撞进男人潋滟似水五光十色的眼里，万物在那眼中复苏。
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有什么深邃的祈望像璀璨的烟火倏然升起，好似黑色山坡上的蓝色鸢尾，徐徐盛放。
她无法解读。
时间，仿若一瞬静止。她的心跳，倏尔加快。
“你要一直这样拉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席煜语气清冽中含着缱绻笑意，悠悠道。
季悦悦闻言猛然回神，从男人如万花筒般的瞳眸中抽离出来，恍然发现自己还拉着男人的手，触电一般放开，甚至惊慌倒退了一步。
席煜淡勾的笑痕细微沉下，眼里仿佛日落跌进了迢迢星野，天际仿佛被墨泼过，浓郁漆黑。
“对，对不起。”少女低着头，失措局促地道歉。
“......”
头顶上却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一股突如其来的寒凉蓦然从脊背升起，莫名而来的冷意漫至她的骨髓。
她陡然心惊。试探抬眼，却只见男人一双漂亮温淡的眼睛正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一切显得那么正常。
“没事。”淡若清风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季悦悦：刚刚是错觉？
她狐疑着，但并未深想，转身走回了钢琴边，坐下继续练琴。
席煜淡然看着少女的侧影，眼里平静无澜，却有克制的阴郁在眼眸深处绵延不绝。
果然，还不够啊。
暗不见光的淤泥沼泽里，脆弱的纯白花朵祈求阳光的眷顾，贪婪的欲念叫嚣着吞噬一切。
是了，用他的血肉浇灌的东西，又怎会是单纯的善意。
害怕伤害她，却更想拥有她。
男人心中矛盾拉扯的一切，少女却皆毫不知情。季悦悦安静弹着琴，直到下了课，突然叫住了席煜。
“席老师，晚上我来练不了琴了。”
今天季家通知她回家筹备商量马上即将到来的订婚宴。国庆晚会在9月30日，订婚宴在10月7日。
席煜眸里淡淡疑惑看她。
“晚上要回家，有点...家事。”季悦悦被席煜淡淡的眸光捕捉，竟觉得全身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包围，让她不敢大幅度做出任何动作。
席煜略微探寻的目光巡视着少女僵硬的身体。
她抠着左手指尖，言辞闪烁态度毫无底气。
这是她心绪不宁的时候爱做的小动作，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好。”淡然如水，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响起，一如它的主人此时那般平静。
席煜冷静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琴房，手慢慢攥紧，左手上的纱布瞬间有殷红扩散。
他知道，她的婚约即将来临。只要她拒绝订婚，他就努力离她远点。
他愿意自生自灭，让她在干净纯白的世界里天真着不谙世事，也不属于任何人。
这是他仅有的退让和怜善。
她不要再逼他。
-
季家。
季悦悦回到季家的时候，所有人几乎到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订婚相关事宜，自那天饭局后一直在筹备。喊你们来正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季家主语气沉稳，举手抬足间皆是年月积攒的威压沉锐。
“订婚宴的位置定了，就在琼台阆苑。服装还得经过悦悦过目。”
季夫人最积极，季悦悦心不在焉听着，季城只淡淡应和，沉默异常。
“怎么样，悦悦？”季夫人手里拿着一个册子，里面全是礼服或者旗袍。
“你们决定就好，我都可以。”季悦悦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季城淡凝了她一眼，眸子有浮冰细微凝聚。
直至全部商定完，季父季母离开后，季卿卿过来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悦悦，你真的愿意？”季卿卿眼里是真诚和担忧。
季悦悦点头，“姐姐，放心吧。”
季城冷冷坐在一旁，几乎静默成一尊雕像。季卿卿起身离开后，季城才幽幽将目光放在了少女身上。
“国庆放假记得和我去复诊。”季城声音幽冷没有情绪。
“......”季悦悦想起自己答应过季城每个月要复诊......就头秃。
“为了你一直稳定地存活下去，复诊必不可少。”季城依然淡冷的说，“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消失吧？”
季悦悦内心流泪，面上小鸡啄米点头。
自己分裂的人格，哭着也要演下去。
那个鬼张海宁，她真心不想看见第二次。
季城得到少女乖巧的回答，微抿的唇角淡了些许，幽深没有情绪的瞳眸中，有烟花绚烂盛开，又极快消失在天际长河里。
“还有，”季城低沉的声音突然继续道，“订婚请柬发出去前，这一个星期，你都还有反悔的余地。”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季悦悦眨了眨眼，挠挠头，“啊，谢谢大哥。不过订婚我真的没关系。”
季城眼神突然变得极冷，他默默看着她，目光寸寸巡视她。发现少女是真的满不在意。
她真的不介意。
胸口那股郁气久久无法消散，仿佛倒在他心间的刺，提醒他这莫名其妙的情绪。
季城面如寒霜冰雪，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独留原地的季悦悦懵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