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远，那双紧阖的眼陡然睁开，迸发出清冷幽光。
墨琉槿屈膝坐起，锦被下赫然是脱了一半的黑衣黑裤，披风及面具亦藏在内侧。
情急之下，她仅来得及撕开两只袖子扒下衣襟，假如他心无杂念，只求真相，恐怕所有情意要到此结束。
不过……
“终有一天，会结束的。”
低低呢喃，回荡于寂静的夜晚，风一吹，散了。
翌日。
朝阳照常升起，百姓们各自忙碌着，开始新的一天。
齐湛连夜赶至，以防万一，将方骥一同带了过来。
方仵作晕马的后劲儿还在，趴在井边吐了半晌，显然力不从心，幸得侍卫来传话，道是不用前往，待在客栈好好休息便成。
“呼……算他卓行之还有点良心。”方骥自言自语着，经过二楼时，碰到站在走廊尽头的女子，微讶着招呼道，“嗳，卫捕头？你怎么也被留下了，可真稀奇啊！”
她拱手回礼：“嗯，卓大人难得有良心。”
“哈哈……”方仵作抚掌大笑，末了捂着胸口呛咳两声，“抱歉，先回房躺会儿。”
“请便。”
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墨琉槿陷入沉思。
卓策定然在顺藤摸瓜，此事关系重大，自然不可能让他们这种普通官员参与。
如此甚好，墨炎会以为除掉暗子的为北邺朝廷，倒是无形中助她洗脱了嫌疑。
部分证据已在手，只需诱出云蝎，即能去父皇那里，揭穿皇兄的野心及计划。
想来，离回西兖的日子，不远了罢。
段府。
中年男人穿过走廊，直奔书房。
后院的丫鬟及小厮停下手中活计，纷纷问安。
他急切的一挥衣袖：“都到前面去，没叫你们，不许过来！”
“是。”
对于自家老爷的表里不一，下人们习以为常，眼观鼻、鼻观心，鱼贯而出。
一跨进屋子，段乐贤连忙阖紧门扉。
房内，一名灰衣男子背对而立，似在欣赏木架上的古玩。
相同的暗号，却非先前那个人，段老爷迟疑道：“您是？”
“甄爷叫我来送金子。”灰衣男子悠悠转身，“名册呢？”
紧绷的脸霎时放松，段乐贤眉开眼笑：“这么快，才十三号呢。”嘴上推脱着，心底乐开花，一边走向另一侧墙壁按下机关，一边道，“准备好啦，这次记了四个人，都是二十出头，保证没亲人，死得光光的。”
“上回，你也这么说。”灰衣男子踱步靠近，“结果，不仅有个小孩，还牵扯上了京官的千金。”
“哎，谁能想到那男人把孩子当宝似的藏着，生怕被别人欺负了去。”段乐贤捧出木匣，据理力争道，“至于潘府小姐，纯粹意外，况且也是您的人贪心，当作寻常少年掳了去，若就地毙命，何来后续问题呢。”
闻言，灰衣人睨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却没再说什么，只接过名册翻看起来。
“您放心。”段老爷自信满满道，“我未露一点破绽，官府查不到这条线的，无论你家主子要试什么药……唔！”
一根白绫突然绕上脖颈，紧紧勒住。
中年男人顿时脸色发青，两眼直往上翻，十指扒拉着试图挣脱，奈何徒劳无功。
“你蠢，不代表别人蠢。”灰衣人冷冷一笑，“既然为西兖效力这么久，不妨，陪大家一起上路吧。”
“西……”段乐贤震惊万分，哑声嘶吼，“你是……细作……”
“没错。”灰衣人贴近他耳旁，阴恻恻道，“其实，你也一直是。”
“不——”
白绫抛过房梁，嗖地一下将人高高吊起。
双腿在半空中拼命蹬着，可惜无法引起多大动静，何况后院空无一人。
灰衣男子嘲讽勾唇，将那木匣夹在腋下，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翻出了段府。
这时，垂死之人如回光返照般，竭力抬起右手，指甲抠着皮肉，在自己脸上划下数道深深浅浅的血痕，动作越来越慢，终是四肢虚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