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七斤装黑火药包的送入,装弹手从铁桶中掏出一颗重达十斤的实心铁弹丸,送入弹膛后再用送弹杆将其夯到位,这才大喊一声,“装弹完毕!”
穿越三人组之前想过要用铅铸造弹丸,但搜刮了周边三个板申也凑不出来足够铸造弹丸的铅。无奈之下只能用生铁将就一下了。好在时间相对充裕,于硕要求每枚弹丸都要经过打磨,保证外表光滑,毕竟每门桦木炮也只配有三枚十斤重的实心弹丸,苏木沁板申的铁匠学徒就是再忙,也有足够的时间打磨这区区六七十枚弹丸。
二十九声装弹完毕的喊声传入于硕耳中时,他拔起了手边的小红旗,扔给了一旁侍立的亲兵,“给达阳台吉发信号。”
说完于硕就快步走到第一门桦木炮后方。今天胜利的关键是首发命中率,所以于硕会亲自调整每一门炮的射角,在他的身后是紧张到一脸汗水的炮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左架垫高二分,右架不动!”于硕透过简易的照门和准星仔细的瞄准着,桦木炮是完全固定在大车制成的炮架上,想要调整火炮的俯仰角度就只能通过调整左右车尾的高度,所以每名炮长手里都有十几块削好的硬木垫块和一柄木锤,专门用来调整车尾的高低。
听到于硕的命令,炮长马上将用木锤将二个垫块敲入左车架下方。
“好了。”于硕扔下这句话后就快步走向第二门桦木炮。
说老实话,于硕也看不到对面明军阵型,毕竟中间还有着来回奔驰的五百蒙古精骑和他们扬起的烟尘,从二百步开外看去,就算是明军身上的红色战袄也只是隐约可见。好在明军摆好阵形后只要不发生大的意外就不会有什么变化,自己之前已经把明军中军铳炮队的位置固记在心,加上军用指北针的引导,大差不差了。
就在于硕飞快的在桦木炮后调整射角之时,对面明军中也有人反应了过来。
从五百蒙古精骑驰出阵形开始挑衅起,周慎德脑中就响起了莫名的警信。
太不正常了!正所谓,反常即妖!
蒙古骑兵如此反常的行动,背后一定有什么深意!
可到底是什么深意呢?马上的周慎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盯着这些蒙古骑兵看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可以看出蒙古骑兵不像是针对他的,蒙古精骑来回奔驰的位置虽然更靠近他的方阵,但从中驰出的蒙古骑兵和射出的鸣嘀箭却是对着中军去的。
之前就有前排的虎蹲炮伍长要求放一炮,因为有几名蒙古骑兵已经接近到了距他只有五六十步的地方,而且这几名蒙古骑兵全盯着中军,压根没把近在咫尺的虎蹲炮放在眼里。
可周慎德却再次严令不许擅自开炮,还让亲兵亲自持刀到阵前监督,任何人敢擅自开炮,就地斩杀!
周慎德之所以不愿意首先开炮,自然是不想成为卢义安的炮灰。这些出来挑衅的蒙古骑兵明显指向中军,自己又何必多事呢?再说了,周慎德虽谈不上精通火器,却也知道此时施放虎蹲炮必然能有所斩获,可想要命中不断来回奔驰的蒙古精骑,非得集中数门虎蹲炮齐射不可,如此一来,万一引动蒙古骑兵冲阵,阵中那些炮手能不能在数息间重新装填好火药铅弹?周慎德可没什么把握,毕竟现在手下这些士卒中一大半是未经战阵的辅兵。
思之再三,周慎德没有下令施放虎蹲炮。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这此奇怪的蒙古骑兵,直到他在烟尘中隐约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人影。
“那是什么?”周慎德努力的眯眼看去,可还是看不真切,只是隐约看到有几面晃动的红色小旗,还有些人影似乎是费力的牵拉什么东西。
“大人也看到了?”一名跟在周慎德身边的都司好奇的问了一句,他同样看到了蒙古精骑诡异的阵前疾驰和烟尘中隐约可见的人影。
“我又没瞎!”周慎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现在在他身边的基层军官几乎没有一人是他的亲信。在他看来,这些原来负责统领辅兵的军官恐怕很难适应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血战,这也是他迟迟不敢下令铳炮手放炮开战的原因。
“大人,”那名都司一看就是老好人,丝毫没有受到周慎德语气的影响,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我怎么隐约看着他们好像是把什么东西拉上来了?”
“确实如此,”另一名把总这时也接过话头,他刚才奉命去巡视阵前的虎蹲炮,所以距离蒙古骑兵更近,“周大人,我也看到了,好像是几十辆大车。”
“大车?”周慎德当然知道什么是大车,“你看清楚了?”
把总连连点头,“看不太真切,但应该是大车没错,只不过是人在拉着。”
周慎德更加疑惑了,“人拉大车?他们把大车拉上来干什么?”
身边的三名军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明军把大车推到阵前,这还情有可原。靠着大车多少能阻挡一下蒙古重骑兵的快速突破,好让铳炮手们能更从容的发射。
可这些蒙古骑兵把大车推到阵前想干什么?昨天扎营时已经派出过夜不收侦察过周边了,五十里之内都没有发现蒙古人的踪迹。
现在数千蒙古骑兵突然出现在营外,要说他们是奔行了一夜赶来的,还有人信。可要说还有蒙古人能在一夜间步行数百里,那是绝对没人信的。
好一会儿,最外边的一位把总犹豫着说了一句,“周大人,蒙古人会不会把军器用大车送上来?”
“嗯?”包括周慎德在内的三人一起扭头看向他。
“蒙古人派五百精骑前来挑衅,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那名年轻的把总面对着六道射来的目光,咬了咬牙,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毕竟事关自己的脑袋,“能统领数千精骑的肯定不是蠢人,他肯定知道我们不会派兵应战。”
“所以?”要不是周围的气氛太过诡异,周慎德都要笑出声了,“你就觉得蒙古人是用骑兵扬起的烟尘掩护他们用大车把什么军器推上来?”
说完,周慎德又扬手制止了年轻把总后面的解释,“那你觉得蒙古人手中有什么需要用大车拉才能用的军器,而且这种军器还能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迎着周慎德戏谑的目光,年轻的把总咽了口唾沫,努力把脑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之前听行商说过,西域胡人曾经教授过蒙古人使用床弩和抛石机,床弩没什么,可要是这些蒙古人用抛石机抛火弹过来,那……”
“火弹?”周慎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眯眼看向远方烟尘中若隐若现的人影,“你说的没错,要是火弹,那可就麻烦了!”
所谓的火弹,自然指的不是装入黑火药,能爆炸能纵火的弹丸。周慎德不认为蒙古右翼三万户有这实力,他更担心的是蒙古人惯用的一种纵火武器,就是把凝固的羊油装入罐中,点火后掷出。蒙古人要是用抛石机把这东西扔过来,那确实是个大麻烦!别的不说,真要是把铳炮手身上的火药引燃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你!”周慎德手中的马鞭一指年轻的把总,“马上调一百火箭手上去,把那些蒙古骑兵赶开!”
“是!”年轻把总一拔马头就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