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再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阳光越来越温暖，二皇子的笑容也越来越释怀。
“你第一次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时候？”
二皇子好像调笑一般的向纪乾问道。
纪乾抿着嘴，没有回答。
作为侍卫，如果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被拿来威胁大皇子的话……
自我了解才是最好的归宿。
“我现在仍旧记得很清楚。”
“那个满脸横肉的贪官，拿着一把小刀抵在我的脖子上，冰冷锋利的刀刃，很快，在我的脖颈上划了一道口子。”
“我很害怕，但是我不敢哭。”
“因为他就是被派来解决我的。”
“我知道苦没用。”
“脖子上的血，流了一会就没有再流了。”
“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二皇子笑着向坐在一旁已经端起了酒杯的纪乾问道。
纪乾慌忙放下酒杯，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您现在不是还在吗？”
二皇子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在我的脖子上割了一道口子，然后又在我心口刺了一个洞……”
二皇子侧头想纪乾笑道。
“您……不恨他吗？”
二皇子笑着摇了摇头。
“他让我流了不少的血，特别是那两个伤口，都在致命的位置……”
“但是，却都没有致命。”
“他说我像他的小儿子……”
二皇子看着天边的朝阳笑了笑。
“他一边拿小刀在我身上做着伤口，一边和我聊天。”
“他说，我命不好，就像他的小儿子一样，出生的时候都是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但是，一直这样就会死的早……”
“他告诉我，想要活下去，就要活得脏一点。”
“他还告诉我，街角那一间青楼的老鸨是个好人。”
“他还给我留了一点银子……只不过我现在只剩下了这一个。”二皇子笑着从自己的脖颈出扯出一根小坠子给纪乾看。
一根简简单单的麻绳，穿着一个小碎银子。
小碎银子已经被磨得发亮，在温黄的朝阳之中更显得光芒万丈。
“等我醒过来，我已经被扔到了一条酸臭的小巷子里。”
“几条野狗不停的围着我转圈，它们的口水都好像快要滴到我的脸上了。”
“我找到了他说的青楼，那个老鸨确实是个好人。”
“她给我买药治伤，然后又让我在她的青楼里苟活着。”
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二皇子扭头微笑着向纪乾问道：“你去过青楼吗？”
纪乾点了点头。
二皇子笑了一下。
“那你觉得在青楼的那些女子都是些什么人？”
纪乾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
“有食不果腹的，有被人追杀的，有全族被抄的……她们……都沦为了娼妓。”
二皇子仍旧在笑，但是笑容之中却带上了一丝感伤和缅怀。
“她们之前，有的是奴婢，有的是大家小姐，有的是皇亲贵族……”
“她们有的会琴棋书画，有的会灵术武艺，有的会相人诱人……”
“她们叫我小白……”
“我很喜欢她们，她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也是她们教我的，该怎么在扬州当一个风花雪月的大公子。”
“可是……她们都没来的及见到我在扬州当大公子的那一刻……”
二皇子的笑容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双眼之中也已经充满了寒芒。
纪乾捏着手上的酒杯，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好像在防范着什么。
“你有感受过，当你出远门回到自己的家，却发现，自己从小长大的家，自己却找不着了的感觉吗？”
“桃花苑……”
“一座那么大的楼……”
“每到傍晚，它都是那条街上最漂亮的，最繁华的。”
“可是……它就那么被烧了……”
“只留下了一地的灰烬……”
“除了灰烬！！什么都不剩！！”
二皇子不知不觉整个人的双眼都已经红了起来，右手捏着的酒杯甚至都传出了碎裂的声音。
“公子……”纪乾小心的叫着。
二皇子侧头看了纪乾一眼，脸上瞬间挂起了一副淡笑，看清是纪乾之后，脸上的淡笑又僵硬的渐渐消失了。
二皇子好像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样的晃了晃头，又抬头看着纪乾苦笑了起来。
“猜的到吧？那个时候我扬州大公子的名号传到了京城，然后……京城就派了人想斩草除根。”
“甚至，他们还找到了当年放走我的那个汉子……”
二皇子的声音好像忽远忽近，纪乾甚至都不明白二皇子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那个汉子死的很惨。”
“我帮他收尸的时候，浑身沾满了血……”
“我好想都能听见他说的话：小子，以后活的脏一点，那样才活的长久。”
“我给他报了仇，然后，我成为了扬州的大公子。”
“然后，我就被传召来了京城。”
“谁愿意来京城？你愿意吗？”
二皇子再度笑了笑。
“如果没有遇见大皇子的话，我是不愿意的。”
纪乾肃然起敬，出于对大皇子的尊敬。
“遇见了大皇子的那一晚，我就知道，他跟我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我活的很脏，但是，他活的很干净。”
“因为干净，所以，他有很多事情没办法做，他有很多事情做起来会特别的麻烦，但是……我不一样，因为我脏，所以，我可以随性而为。”
“他说，有很多郑国的细作混进了官场。”
“我没说话，我想说的是，关我屁事？”
二皇子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纪乾下意识的帮二皇子斟着酒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是他说，他查到了一些当年参与暗杀，火烧桃花苑的人。”
“那时候我才明白，他和我很像。”
“果然不愧是大皇子。”
“所以，从那晚以后，扬州大公子的名号正式变成了京城二皇子。”
“京城二皇子荒淫无度，有女儿的官员纷纷自危，谁家的女儿被二皇子糟蹋过，那他家不久之后就一定会生大祸……”
“就这样，我成了京城官场灾祸的淫贼。”
二皇子仰头微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我一直很佩服大皇子。”
“他真的是一心都为了这个纪国。”
“他说，因为他姓纪，因为他是大皇子，所以他一定要那么做。”
……
二皇子笑了笑。
看了一眼已经扑到在桌上的纪乾，悄悄的放下了一封书信，然后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而后又倒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好像在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