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菊冈用力抓住佑真的袖子，紧紧地拉着。
“刚才我们两个不是一致同意没有那种可能性了吗？而且这个死枪在挑选目标上似乎有很严格的坚持。”
“……坚持？”
佑真嘴中咀嚼着这个词语，只好再度坐下然后回问菊冈。
“YES，死枪在游戏里攻击的两个玩家ZXED与薄盐鳕鱼子都是GGO中有名的顶级玩家，从此得出一个结论，也就是他应该不会攻击没有实力的人，如果是我的话不论花多少年都不会在假想世界中变强的，但是如果是连茅场都承认是最强的你……”
“我也没办法！GGO不是那么简单的游戏，里面有一堆职业玩家啊。”
“就是这个，你刚才也说过的职业玩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佑真发现自己正被菊冈拖入这蹚浑水当中，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始解释起来：“……职业就是职业啊，那是一群靠游戏来赚钱的家伙，GunGaleOnline是所有VRMMO里唯一采取游戏货币转换现实货币系统的游戏。”
“……哦？”
即使菊冈他身为探员，但在游戏方面的知识却还是比不上佑真等游戏玩家。
所以他这次的疑问应该是真的。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把游戏里赚到的钱兑换成现金，正确一点讲的话应该是换成电子货币而不是日币，不过现在已经可以用电子货币进行所有付款，所以也是一样的。”
“……但是这么做公司还能赚钱吗？营运业者应该也想要获利吧？”
“当然不是所有玩家都能赚到钱，GGO每个月的联机费需要三千元，这在VRMMO里可是处于相当高的价位了，所以玩家一个月平均能用游戏内货币兑换现金的金额也不过是其中的十分之一……大概只有几百元而已。“
佑真酝酿了一下：”但是……应该说它带有很大的赌博性质在吧……偶尔会有玩家在游戏中得到相当稀有道具的家伙出现，当他们把那种道具在游戏内拍卖掉，然后把得到的金钱经过转换，大概就可以得到数万或是数十万电子货币，只要听到有这种好事，那些人就会觉得有哪一天也会轮到我对吧，所以说整个GGO游戏内部就像一座巨大的赌场一样。”
“唔姆，原来如此……”菊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那些职业玩家就是每个月都能够赚取固定收入的家伙，顶尖玩家听说每个月都能赚到二十万到三十万的样子，以现实世界的基准来看或许没什么了不起……但已经足够过一般的生活了。也就是说这些家伙是从广大的玩家群所付出的联机费里赚取自己的收入。”佑真不无感慨：“我刚才说GGO的顶级玩家比其他游戏更容易遭人嫉妒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他们就像利用国民的税收来吃贵死人蛋糕的公务员一样。”
“佑真你讲话还是这么严厉，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个性。”
佑真丝毫不理会菊冈装傻充楞似的发言，准备将整个话题做个结束：“——就因为这个理由，所以GGO的高等级玩家灌注在游戏上的时间与热情，可以说让其他MMO玩家完全无法与之相比，像我这种没有任何关于GGO游戏知识的家伙，就算闯进去也没有人会理我，而且说起来那款游戏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以枪械为主……而我最头痛的就是那种飞来飞去的道具了，抱歉，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等等嘛，我没有别人可找了啊。你是我在真实世界里可以取得联络的几个VRMMO玩家之一，而且……如果你认为面对职业对手负担太重了，那你也把这个当成工作不就得了。”
“……嗯？这个月假想课的工作我不是完成了吗？”佑真转头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他。
“那......那个......”菊冈变得有些磕绊起来，嘴角不利索。
看到他的这副模样，佑真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只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从冷宫一下子变到热门东宫岗位的菊冈，不得不说手底下实在没有什么人手，更何况是专精于假想世界的帮手，就更别提了。
“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人去调查，但是你要支付报酬。”
“好说好说。”菊冈连连答应。
“桐人，你知道吧？”
“黑衣剑士，是吧？”
“嗯，我会让他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来进行假想课的工作，至于费用，就跟……GGO顶尖玩家每个月所赚取的费用一样好了，就这个价钱——”
看见佑真竖起三根手指的动作后——
老实说菊冈不禁有点头晕目眩，不过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了。
但这却让佑真有些疑惑：“……这就有点奇怪了，菊冈，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件事？这无疑是穿凿附会的谣言，不然就是网络上常有的神秘现象话题。因为心脏麻痹的两人没有出现在游戏里面，才会开始有这种传说出现的。”
听见佑真直截了当的问题后，菊冈用细细的手指将眼镜戴好，顺便也隐藏住自己的表情。
他一定是在考虑要对面前的人透露几分真话几分假话。
“——其实呢，是我的上头相当在意。”开始讲话的高级公务员脸上又出现了常见的笑容。
“完全潜行技术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可以说是目前各个领域里最受瞩目的课题，除了对社会、文化有莫大影响之外，生物学上也正热切讨论着假想世界究竟会对人类生存方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如果结论是有危险性的话，应该又会有制定法律来加以规范的动作出现吧。事实上SAO事件当时就已经几乎要提出这样的法案了，但是我——应该说假想课认为不应该让这股潮流开倒车，一方面也是为了你们这些享受VRMMO游戏的新世代着想，因此在这件事引发不必要的议论，进而被促进规范派拿来利用之前，我们想先了解整件事的正确内容。当然如果只是谣言那是最好了，但我们还是希望要有证据，这个理由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呢——”
佑真点了点头：“……我就把它解释为你了解VR游戏世代年轻人的理念与善意吧，但如果真的那么在意的话，怎么不直接和营运企业联络呢？只要分析纪录文件，马上就能知道枪击ZXED与鳕鱼子的人究竟是谁了，就算游戏内的登录数据全部都是假的，只要用IP位置来询问网络业者，应该就能知道本名与地址了吧。”
有真这么开口。
作为游戏的营运方，对方肯定能够调查死枪的登陆数据，而菊冈也能凭借这一点抓捕对方。
但是——
能这样做为什么还要绕这么一大圈呢？
“——我的管道再多，也没办触及太平洋的另一端啊。”苦着一张脸的菊冈这次散发出真正的焦躁感。
他幽怨地出声：“GunGaleOnline的开发营运企业ZASKAR……这个来历不明的团体把服务器设置在美国，虽然游戏内对于玩家的支持做得相当完善，但现实世界里别说是公司的所在地了，就连电话号码与电子信箱都未公开，真是的，自从各国联合将种子公开之后，奇怪的VR世界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是这样吗……”佑真听了后耸了耸肩膀。
“因此呢，想要得知事情的真相，就只有直接到游戏里面试着和对方取得接触了。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会准备好万全的安全措施，那就拜托佑真你让桐人君到我们准备好的房间里进行潜行就可以了，如果屏幕监控中的AmuSphere出力有了什么异常，我们马上就会切断联机，我不会要桐人去让死枪射射看，只希望他能够用亲眼见到的景象来判断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但是，他愿意尝试吗——？”
“大概，八成吧。”想到桐人那家伙对于游戏的狂热迷恋，佑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真不该来赴约的……
虽然佑真深深感到后悔，但同时也开始对这件事产生了一点兴趣。
如果不是要陪亚丝娜的话，说不定他还真的会亲自进入调查一番。
由假想世界里干涉现实世界的能力……如果这真的存在的话，会不会就是茅场品彦所追求的世界改变的开端呢？
两年前冬天开始的那个事件，难道到现在还没结束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家应该有见证这道洪流去向的义务才对。
佑真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菊冈说道：
“说起来我怀疑起了死枪这个玩家是否真的存在，你有什么证据吗？”
“啊啊……关于这个嘛……”
菊冈那无邪的脸笑了一笑。“我刚才不是有说过吗？最初的枪击事件里，当时在现场的玩家录下了声音档，我把文件压缩之后带过来了，这就是死枪的声音，你听一下看看吧。”
面对朝自己伸出无线耳机的菊冈，佑真这次真的在心里咒骂着‘最好你的心脏也停止’然后又狠狠瞪了菊冈一眼。
“谢谢你的热心哦……”
看到佑真接过耳机并将它塞进耳朵里后。
菊冈便用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一下。
马上佑真的耳朵里就听见了喧嚣的声音。
接着忽然间声音完全消失。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紧绷的沉默。
‘这就是真正的力量，真正的强劲！愚蠢的人们啊，把我的名字随着恐怖牢牢记住吧！’
‘我和这把枪的名字是死枪…………deathgun！’
那是道不太像是人类，而且带着金属感的声音。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强烈感受到叫声是由活生生的玩家所发出来。
因为声音的主人不是在扮演什么角色，而是真正散发出渴望杀戮的本能性冲动。
......
由千代田线大手町车站C10号出口来到地面上。
接着往左手的手表看了一眼。
距离约定好的下午三点还有五分钟以上。
当结城明日奈准备将手放下来时，忽然看见表面上显示日历的小窗子。
二零二五年十一月七日，星期天。
其实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纪念曰。
但是明日奈的胸口隐约含有某种感慨的心情。
她抬起头，开始在东京永代大道上朝着皇居正门走去，嘴里还无声地呢喃着
——已经快要一年了……
当然前面还省略了回到这个世界来这句话。
明日奈先是被关进钢铁浮游城，接着又被转换到树上的鸟笼里，她是今年五月中旬才回到现实世界中的。
假想世界里的记忆虽然逐渐变成了自身的回忆，但她偶尔还是会对自己生活在现实世界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整齐排列在宽广步道上的石材。
行道树被冷风吹动的树梢。
把脸埋在大衣衣领或是围巾里的往来行人。
还有缓缓走在人群当中的明日奈本身。
这些全部都不是由数字码所建构的3D对象，而是真正的矿物、植物与生物。
但是真实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如果是原子或分子的集合体，那假想空间里的多边形应该也是一样吧。
因为那些存在也是停留在服务器记忆装置内的电子。
只不过是基本粒子的不同而已。
这么一来就是可逆性的问题了吧。
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东西不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一旦被破坏之后就绝对不可能复原。
但如果是在假想世界里的话，就能够很简单地将物体的每一个字节都完全重现。
……不对。
也不是所有物体都能重现。
那个世界——艾恩葛朗特里确实存在着永远无法挽回的失去。明日奈在浮游城生活的两年里所接触、感觉、得到以及失去的全都是不容质疑的真实。
这样的话……
“……现实世界与假想世界的分别……到底在哪里呢……”
无意识之中嚅嗫出这个问题——
“当然是信息程度的密集程度。”
“啊。”
结果旁边马上有人这么回答，明日奈因此整个人轻轻跳了起来。
“哇、哇？”
少女急忙将视线往旁边看去后。
亚丝娜发现那里有张正眨着眼睛的少年脸孔。
眼前的少年有着略长的空气刘海，以及纤细中带着一点敏锐的容貌。
明日奈用深呼吸溶化自己心底深处涌起的甜蜜情感，然后笑着这么说道：“……吓我一跳。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你是用了转移水晶吗？”
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个明显的苦笑。
“哪有突然出现。我只是准时在约好的地点出现而已吧。”
“咦……”
听他这么一说之后，明日奈才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眼里映入午后柔和阳光照耀之下的步道以及闪闪发亮的壕沟水面。
不远前方的桥连结着戒备森严的大门，这里确实是和人指定的皇居大门前面。
自己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向前走，不知不觉间就来到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