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和刘怡妮正说着话，刘怡妮眼神一闪，瞧见了病房里，刘数正坐在床上，靠着枕头，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病房外。
刘怡妮正好跟刘数对视一眼。
她震惊于刘数多日来没有一点点变化的呆滞眼神，那件事带给刘数的影响真的太大了，说实话，刘怡妮都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治好刘数。
刘数能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大，还得看林医生。
“林医生，我弟弟醒了。”刘怡妮再一次转过头去看着林医生，刚刚还装满了怀疑的眼睛里，此时只剩下询问和哀求。
她在求林医生，求他救救她的弟弟。
作为一个医生，这样的眼神，林医生可以说每天都见到过。
他收起了刚才和刘怡妮闲聊时的闲适，正了正脸色，“现在就开始吗？他不用吃早饭？”
就算刘数患上的是心理疾病，身体健康也还是不可忽视的本钱。
刘怡妮摇头：“林医生，你先给他看诊吧，我想早点知道结果。”
她不想再担惊受怕的，虽然诊断结果出来过后，刘怡妮可能会很难接受，但是，比起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更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
刘数的病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到了哪个程度，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这些都是刘怡妮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
林医生接待过太多病人，像刘怡妮这样的家属，自然也遇到过。
“我弟弟他平时也有很多时候不会吃早饭。”言下之意便是，这一顿早饭影响不大。
林医生也就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便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刘怡妮并没有跟进去，病房里面只有眼神呆滞的患者和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的医生。
病房门再次关上，刘怡妮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了一会儿，站起来，从门口的透明玻璃往里望。
她先看到的是刘数，因为和林医生的互动，他不再满脸呆滞，而是有了反应。
刘数双手揪住被子，垂着头，从刘怡妮的视角，看不到刘数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肩膀有些发抖。
跟刘数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刘怡妮对这个弟弟还是很了解的。
从刘数这个反应来看，她就知道，刘数现在肯定不好受。
林医生说了什么？
刘怡妮的视线再一次转移到了林医生身上，她看到林医生背对着她，坐在离刘数有两三米远的凳子上，嘴里一边说着什么，手上写字的动作也没有停。
感觉到刘怡妮的注视，林医生写完一行字过后，脑袋往病房门口偏了偏。
刘怡妮一愣，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就见林医生笑了笑，对她做了个口型。
林医生没有看刘怡妮的反应，而是再次转回头去，跟刘数交流。
刘怡妮默然地坐回了椅子上，扣弄着手机壳边上裂开的一小块裂缝。
小小的裂缝一开一合，在刘怡妮指甲的拨弄下，隐隐有破开的趋势。
她将头靠在椅子后面的墙壁上，无意识地发着呆。
“诶？小林过来了吗？”王景昭之前的主治医生从拐弯处拐过来，瞧见刘怡妮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走过来问她。
刘怡妮被熟悉的声音拉回来——因为王景昭的伤势，刘怡妮跟他有过很多交流——她点点头，回答医生的问题：“对，林医生刚刚进去了，估计是进一步诊断我弟弟的病情。”
医生闻言，朝病房里看了两眼，果真看到自己的同学正微微探着身子，跟刘数讲话。
目光落回到刘怡妮的脸上，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态。
这一对姐弟俩，命运也是够坎坷。
“小林看着年轻，在心理学这个领域，是行业里的新星，还去国外做过交换生，他的造诣不低，很专业。”医生一板一眼地说着，“小同学你不用太担心。”
刘怡妮听了这话，连忙摆手，“没有，我没有质疑过林医生的专业性。”
人家愿意为了帮助她，去找同学来这里给她弟弟治病，她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质疑林医生的专业性。
医生却是笑了：“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林医生的专业性能够让你不这么担心。”
“啊？我其实，不太担心。”刘怡妮跟一般的病人家属不一样，“我弟弟的病，能治好的话，我会给他治。”
这是很多病人家属都会有的念头，拼尽一切也要换回家人的健康。
“但是，如果治不好。”
刘怡妮顿了顿，嘴巴张了一下，又很快合上，像是在斟酌着措辞。
医生手插着兜，往旁边移了一步，静静地听着刘怡妮的下文。
“如果治不好，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就好吃好喝地养着他，至少在身体上，不让他受委屈。”刘怡妮又开始抠弄手机壳边上裂开的地方，“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能够不感受社会给予的压力，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不需要为生活奔波，这样的一生，也挺不错的。这不就是大部分人为之奋斗，为之承受太多压力的目标吗？”
这话说得有理，又没理。
医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大概是没有想到刘怡妮居然如此豁达，结果都还没有出来，她倒好，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还顺便把自我安慰的话都给说了。
“你是一个很能扛得起生活担子的女生，也是一个称职的姐姐。”医生长叹一声，“真的，很了不起。”
一个护士急匆匆地从电梯里出来，小跑跑到医生面前，气还没有喘匀，就结结巴巴地说：“七——七十二号床的病人，看恐怖片惊吓过度，已经休克了，需要立刻安排手术。”
医生一听，脸色立马变了，脚下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和护士讨论那个休克的患者。
往前走了好几步，他才反应过来，还没有跟刘怡妮打招呼就走了。
脚步微微一顿，医生回过头去，眼带歉意地看着刘怡妮，说：“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一场手术，得先走了。”
刘怡妮当然很理解，摇摇头，说：“好，谢谢你。”
“没事。”医生再不做停留，大步流星地往楼梯走去。
这个时候走楼梯比走电梯还要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