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昭走了吗？
刘怡妮愕然，随后又赶紧仔仔细细地看了下医院门口的其它地方。
每个角落，每个地方都有好几个人，或是笼着袖子站在那儿，或是神色匆匆地从门口经过。
刘怡妮看到了很多张陌生的脸，就是没有看见王景昭……
她来来回回地找过之后，突然明白，王景昭已经离开了吧。
怎么都赶不走的景昭，她的守护神，真的离开了。
刘怡妮发现她自己真的很自私……在这一刻，她心里涌上来的第一感觉居然不是轻松而是失落。
因为被王景昭抛弃而失落吗？
不是……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她把王景昭置于何地？
刘怡妮痛恨自己脆弱的玻璃心，禁不起一点点打击，不就是独当一面吗？她还是做不到吗？
可是，王景昭之前是在维持自己生活的同时，还在照顾她啊……
刘怡妮在心里怒斥自己，她怎么可以失落？这明明也是她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啊，她怎么忍心把王景昭看做一个抛弃了朋友的不义之人！
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刘怡妮独自崩溃。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狠狠地往墙上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嘣……嘣……嘣”
一下接着一下，丝毫没有保留。
刘怡妮是狠了心地要把自己给弄得清醒，她不想再放任自己糟糕的情绪继续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不可以怪王景昭，不可以把王景昭想成一个不好的人，她自己才是不好的人，不义之人！
……
王景昭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额头靠在车窗上，轻轻地闭上眼。
公交车上开着暖气，王景昭在外面吹了一天冷风的身体逐渐回暖，交握的双手也明显能感觉到温暖。
王景昭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乏。
她心里苦啊。
刘怡妮不好受，王景昭又何尝心里好过？
喜欢了好多年的男孩子心有所属，为另一个女生做尽一切浪漫的事。
保护了这么久的好朋友，被生活压得弯曲了脊背，抛下自尊，眼睛里装着的不再是曾经那样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纯净。
王景昭看似冷冰冰的，不近人情，高傲自大，不可一世，但其实她心底里藏着的是很深很深的自卑。
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才会想要把自己武装起来，试图掩盖住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今天，王景昭觉得自己很没用，这个认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清晰。
想要喜欢的人，她靠近不了，想要保护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赶走她。
刘怡妮说的那些话，王景昭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肺疼。
她有大好的前程？
王景昭很想笑，她有什么前程啊，不过是一个灵魂都不干净的人在这个不干净的世间踽踽前行而已。
刘怡妮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王景昭而言，有多重要。
她是怎么想的？一定要把自己的好朋友给推开。
刘怡妮前些日子做了些什么事情，王景昭不知道细节，但是她能够猜到六七分。
有些时候，王景昭夜里醒来，在病房里没有看到刘怡妮，她身体上的伤没有痊愈，动都动不了，想要去把刘怡妮给找回来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办法去找刘怡妮，可是王景昭也不可能继续安心睡觉。
刘怡妮不再病房的时候，后半夜王景昭都睡不着了。
深夜，人一旦睡不着，就很容易胡思乱想，胡乱想了很多事情过后。又往往会被自己的猜想给吓到。
不是王景昭不相信刘怡妮，她也不愿意把刘怡妮往最不堪的方向去猜想。
但是，刘怡妮好几个夜晚都彻夜不归的事实摆在王景昭面前，她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自己骗自己。
其实王景昭挺生气的，刘怡妮瞒着她去做那些事，换做任何一个把刘怡妮看得很重要的人，都会很生气吧。
王景昭也想跟刘怡妮挑明，直接制止她夜里出去，让她不要再继续堕落下去。
但是，谁能料到，向来毒舌的王景昭，对刘怡妮居然开不了口。
她不忍心揭开刘怡妮心底里最不堪的一面，她也没有万全之策去缓解一切真相揭开过后，刘怡妮可能会出现的情绪问题。
看到刘怡妮眼睛下方一片青黑，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王景昭说不出口那些她酝酿过很多次的话。
她能怎么说？
你不要再去做那个事了，对你的身体和心理健康都不好。
你缺钱吗？还是遇到什么别的困难了，你跟我说，不要出卖自己来解决问题。
……
刘怡妮今年也是高二的学生了，她不傻，也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孩，她比很多女生都干净，也更爱干净。
王景昭心里想的那些话，刘怡妮想不到吗？
不……
她想得到。
世界上果然没有感同身受，王景昭试图理解刘怡妮的想法，但是她做不到。
就算王景昭已经把刘怡妮的很多事都当做她自己的事情来处理，她也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刘怡妮的想法。
王景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怡妮堕落，还要压制住自己想要撕开表面上的平静的冲动。
她能够承受后果，刘怡妮承受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伤好了，可以出院了，王景昭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开诚布公地和刘怡妮谈一谈。
然而，刘怡妮没有给王景昭这个机会，迫使王景昭最终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这一路公交车不仅仅在市区行驶，它的站点有很多，甚至还经过了王景昭家那边的县城。
王景昭估了一下时间，离她到家还有好一会儿，她便靠在座椅上打个盹儿。
以王景昭对她亲生父母的了解，这一次回家，等待她的，也会是一场风暴吧。
两个小时过后，王景昭下了车，夜深了，风也更大了，王景昭扣上外套的扣子，加快脚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和往常的每一次回家一样，王景昭心里没有一丝丝急切。
尽管外面很冷，逼得她必须走得很快——她不想感冒，给本就不顺的生活增添麻烦——但是王景昭的内心对于回家这件事异常抗拒。
“家。”王景昭忍不住嗤笑一声，“什么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