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脑袋飞出去很久，武官的无头身躯仿佛才反应过来，开始向后仰倒，“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混账，你做什么？”
“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官！”
“咱们一起将他拿下！”
这一刻，整个会场仿佛被引爆的炸弹一般，瞬间沸腾到了顶点，众人七嘴八舌地对着阴天厉声呵斥道。
“聒噪。”
面对台下的指责，阴天面无表情，口中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来，“闭嘴！”
他的声音很轻，却不知为何，竟然压过了整个会场的喧嚣声，清晰地传入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原本闹腾的会场瞬间沉寂了下来，再也无人开口说话。
我为什么会听他的？
闭嘴之际，不少人脑中莫名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阴天的存在，并不对外公开，故而在场九成九的人都不清楚他是谁。
可就在他说出“闭嘴”二字之际，人们却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嘴，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阻止他们说话一般。
“你为什么不喝茶？”
阴天微笑看向顾天菜，神情松弛从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茶不香么？”
被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顾天菜皮肤表面直起鸡皮疙瘩，感觉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这寒茗茶……”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恐怕并非国主赐予的吧？”
“为什么这样说？”阴天故作不解道。
“听人说指甲盖大小的寒茗茶叶，便价值十万勾玉。”
顾天菜紧了紧玉轮芊思的刀柄，情绪渐渐松弛下来，不徐不疾地说道，“即便王室收藏的茶叶再充裕，哪有一次请两千人喝茶的道理？”
“大敌当前。”
阴天反驳道，“替宫廷护卫提升实力，也是无奈之举。”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顾天菜冷笑一声道，“即便真的要提升实力，也该挑选护卫中的天资上佳之人赠茶，这两千人良莠不齐，里头有不少滥竽充数之辈，怎配享用国之重宝？这个道理，国主大人想来不会不清楚。”
“国主大人的智慧与胸怀。”
阴天兀自摇头道，“岂是你我所能揣度？”
“接着演。”
顾天菜一脸戒备，缓缓来到沈小婉身边，“我倒要看看你还打算装多久。”
“说的也是。”
阴天沉默片刻，突然哈哈笑道，“等了这么久，茶水也该生效了，的确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
卧槽，什么情况？
难道茶水有毒？
此言一出，喝下茶水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脑中齐刷刷地跳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可待要开口询问，他们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嘴巴仿佛被人用胶带黏住了一般，竟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放心，你们喝下的的确是寒茗茶。”
阴天的嗓音温柔而平静，仿佛在与好友闲聊谈心一般，“只不过里头稍许加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沈小婉忍不住问道。
“我的血液。”
阴天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无比灿烂，却不知为何令人毛骨悚然。
听见这四个字，顾天菜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眸中寒光一闪，猛地一个箭步蹿到东大官跟前，出手如电，玉轮芊思的刀柄狠狠撞在老头腹部。
“呕！”
东大官猝不及防，只觉胸口一阵反胃，忍不住呕吐起来。
顾老弟，你打我做什么？
他抬头看向顾天菜，眼中满是不解，想要开口询问，却愣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血喝不得！”
顾天菜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刀柄砸在他腹部，口中厉喝一声，“吐出来！”
脑中浮现出从前被阴天用血液变成怪物的王多球，他的脸色不禁难看到了极点。
“呕！”
东大官再次呕吐不止，心中却也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吐出来的都只有一些普通的酸水，完全看不见寒茗茶的乳白色。
“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了。”
阴天笑嘻嘻地看着两人一通操作，“吸收了我的血液，是再也不可能逼出来的。”
“这可是两千条人命！”
顾天菜眸中闪烁着熊熊烈火，对着他怒目而视，“你还有人性么？”
“人性？”
阴天脸上写满了嘲讽，“那是什么？能吃么？”
“疯子。”
顾天菜咬着牙道。
“恨我么？”
阴天笑得愈发开心，“可失去修为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
顾天菜缓缓举起玉轮芊思，刀尖直指阴天面门，眼中的杀意几欲化作实质，“杀你，未必需要修为。”
“杀我？”
阴天摇了摇头道，“你怕是没这个资格。”
“啪！”
说罢，他突然举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啊！”“嗷！”“啊呜！”“咯咯咯！”
各种奇奇怪怪的叫声登时回荡在整个会场之中，此起彼伏，绕梁不绝。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面容扭曲，嘴巴渐渐变成了鳄鱼形状，一旁肌肉发达的精神小伙则是四肢暴涨，身躯化作了猩猩体型，另一侧的一名中年女子则是脖子伸长了数倍，脑袋向内收缩，竟然变作了天鹅模样。
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喝下寒茗茶的每一个人身上，短短十数息间，整个会场已然布满了由不同动物部位拼接而成的缝合怪。
无穷无尽的凶戾之气充斥天地，弥漫四周，可怕的威压令顾天菜等人面色泛白，胸闷窒息，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怨兽！
一千九百多个参选者，竟然统统被阴天以血液强行改造成了可怕的怨兽！
怪物们齐刷刷地朝着这边看来，眸中的杀意几欲化作实质，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理智与人性。
顾天菜紧紧攥着玉轮芊思，手心不住冒汗，一颗心已然沉入谷底。
怨兽的实力极为强大，远非寻常灵兽可比。
即便是在正常状态下，他最多也只能同时对付三五头，何况如今失去修为，实力百不存一。
一千九百多头怨兽，那是个什么概念？
这种感觉，就仿佛前一刻还在人间，可下一秒却突然出现在炼狱之中。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沈小婉，果然发现黄衫妹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嗬，嗬嗬，嗬嗬嗬~”
耳边突然响起的怪叫声，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东老哥！”
扭头看去，顾天菜不觉吃了一惊，“你、你还有意识？”
只见东大官弓着身子，面容扭曲，嘴里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和手臂上都长出了不少白色绒毛，体格也似乎膨胀了一圈，可五官却依旧保持着人类模样，看上去半人半兽，不伦不类。
“我、我……”
他的嗓音已然沙哑，神情也是越来越狰狞，显然正在逐渐失去理智，“顾老弟，我……”
“当！”
顾天菜眼神一凛，再次挥舞宝刀，刀柄重重砸在东大官的腹部，却被狠狠弹了回来，爆发出一道类似金铁撞击的声响。
晚了么？
他只觉右臂发麻，几乎要失去知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东大官的肉身显然已经完成蜕变，达到了堪比缝合怪的强度，之所以还保留了些许理智，很可能正是顾天菜先前那两刀柄所致。
“顾老弟。”
半人半兽的老头突然开口道，“我、我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么？”
顾天菜面色铁青，沉默不答。
“能、能不能求你个事？”
“你说。”
“我不想让三个娃看见自己变成怪物的模样，能、能不能杀了我？”
“东老哥。”
顾天菜心脏猛地一颤，抓着刀柄的手指不觉紧了一紧。
“求你了。”
东大官脸上的绒毛愈发浓密，脑袋的形状也越来越不像人类，唯有双眸却饱含热泪，蕴藏着无尽的痛苦与悲伤，“杀、杀了我！”
顾天菜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仿佛痴傻了一般。
“嗷！！！”
伴随着一声震天怒吼，东大官的双眸终于不再清澈，眼中透射出浓浓的杀意，身躯再次暴涨，化作了一头巨大的绒毛怪。
“好，我答应你。”
就在此时，顾天菜突然开口道。
紧接着，他突然一刀挥出，玉轮芊思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璀璨光芒。
出刀之际，他只觉念头通达，心如止水，李道隐传授的刀法之秘忽然变得那样清晰，那样明了，与自己这许多年的感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言语和辞藻，能够描绘这一刀的风采。
我就是刀，刀就是我，刀我合一，无我无刀！
没有魂力？
不重要！
刀光所过之处，绒毛怪的脑袋突然与躯体分离，直接坠落地面，骨碌碌地滚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轰！”
数息之后，东大官的身躯仿佛才反应过来，缓缓向后倒去，重重摔落在地。
“东老哥。”
顾天菜缓缓来到东大官的无头尸体旁，蹲下身子，捡起了自己送给他的那柄宝剑，将之插在腰间，双眸寒光闪动，口中一字一句道，“你的仇，就由我来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