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电话给母亲，询问父亲在哪一个病房。
来到走廊，我正好看到站在走廊另一边的母亲。
本来身材就偏瘦的母亲，现在更瘦了，她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忧愁。
我快步走过去：“妈，爸在哪？”
“就在前面那个病房。”母亲指了指，带着我走过去。
走进病房，一股更加浓郁的药水味扑面而来，让我心中的害怕又增添了几分。
我看到了父亲。
他穿着白色的病服躺在床上，一条透明的管子连接着父亲的鼻子，他已经无法进食，只能依靠鼻饲。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个典型的庄稼人形象，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却很壮实。
可我现在看到的父亲，十分消瘦，和之前相比至少瘦了几十斤，他闭着眼睛让我越发地害怕。
“爸。”我走到他跟前，轻轻地喊了一声。
大约过了几秒，父亲才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我有些茫然，又过了好几秒才出声：“你来了？”
“我来了。”
我们两父子四目相对，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母爱如水，缠绵而温柔；父爱如山，厚重而严厉。
父子间的感情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修饰，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一切自然就明白。
“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那个样，要不让我出院回家养一养吧，大不了人死鸟朝天。”父亲说道。
“在医院里做做化疗和手术，对你的病有帮助，你先住一段时间，钱方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安慰父亲道。
“家和万事兴，你可别因为我的病跟老婆吵架。”父亲语重心长地叮嘱我。
父亲不愧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为人做事很通透。
“爸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赚了点小钱，够花。”我只能这样对父亲说，免得他担心。
其实我哪里赚到什么钱，目前还是负债累累，治病的钱都是卖车才凑齐。
可是我明白一个道理，出门在外的游子，无论生活过得多苦多累，回到家里一定要笑，要风风光光，让老人家们放心。
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父亲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
他似乎困了，眼睛慢慢地合上。
人到老年本来就容易精神疲乏，再加上病痛的折磨，这段时间父亲受太多苦了。
母亲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跟着走出病房。
“妈，有什么事吗？”来到病房外，我压低声音悄悄地问。
“明天就要交钱了，那笔钱凑齐了没？”
“凑够二十万了，妹说她出五万，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还好凑够了钱。”母亲勉强松了一口气。
打电话给妹妹，响了老半天才有人接。
接电话的不是妹妹，而是妹夫。
“高辉，听说你们要我们凑五万块钱给爸治病是吗？”我听出来妹夫似乎带着些情绪。
还没等我说话，妹夫又出声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只是普通家庭，每个月要还房贷，还要养孩子，那五万块钱是我们的教育基金，孩子还要上学啊。”
“你干什么！”我又听到了妹妹尖锐的声音，她似乎将手机抢了过来。
“怎么接电话也不跟我说一声，还说这种话干嘛？”妹妹冲妹夫吼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觉得无比头疼。
“高琴，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我们全家就这五万存款，要是全部拿走难道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吗？”妹夫不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去去去！干你的活去！”妹妹支开了老公。
“哥，刚刚我在洗碗没听见电话响声。”
“没事，你还没协商好就拿钱出来？”我问道。
“人命关天，我哪有时间磨磨唧唧，可是他非不同意。”妹妹不满地说。
“妹妹，其实我打电话过来是告诉你，钱已经凑得差不多了，只需要你凑一万就行，不用五万。”我对妹妹说道。
“哥你什么时候凑的钱？”妹妹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她也知道我这两年过得比较潦倒。
我只能憋着心中的苦闷，继续编故事：“我将自己的车卖掉了，又问朋友借了一部分。虽然我现在混的不怎么样，可是我以前的朋友还是有点钱的。”
“哥，还真有你的，圈子不同果然不一样。”
“我等会就转那一万块钱过来。”妹妹说道。
聊完之后，母亲问我：“阿辉，你不是说只凑到二十万吗？”
面对母亲我只能说出真相：“我如果不这样子说，妹妹家庭就要出现大矛盾，他们家也不容易，一下子拿出五万对他们来说也很有难度。”
“妈你放心吧，我既然能凑到二十万，也不差再凑那四万。”
母亲没说什么，她相信我。
我感觉身上的压力像是一把沉重的秤砣，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先在这里和爸聊聊天，我回家里看看。”我对母亲说道。
“我回去吧，顺便做饭。”母亲看着我说。
“让我做饭吧，我也好久没做过饭给你吃了。”我对母亲说道。
拗不过我，母亲只能让我回家。
其实我这么执意回家，除了做饭，还有一个原因是借钱。
虽然跟妹妹和母亲说得容易，但是我自己知道现在借钱有多么的困难。
能借的朋友都被我借了一遍，不可能再从以前的交友圈借钱，我只能将注意达到以前的家庭。
我打车回到了家，还是久违的环境。
三层半的红砖楼房，迟迟没有装修。
在家里坐了一小会儿，我翻通讯录给堂哥打了个电话。
堂哥比我大一岁，他读完初中就不读了，跟着他爸去看管鱼塘，后来自己攒了些钱之后就承包了几个鱼塘，这几年办得越发有声有色。
还记得以前读书时候，寒暑假经常去堂哥家的鱼塘帮忙，他们家偶尔也会分点鱼给我们。前几年因为寒潮来袭，鱼塘里很多鱼都被冻死了，眼看堂哥就要赔的血本无亏，当时他打电话给我寻求帮助，我二话没说给他转了十万块钱周转。
我们之间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从小一起生活的那份感情，还是十分浓厚。
剩下那四万块钱的缺口，我也只能问堂哥借了。
“阿辉，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稀客啊！”堂哥有些意外地说。
“阳哥，你在家吗？我回家了，想来看看你。”堂哥的全名叫高阳。
“在家啊，正好我捞了一网鱼，你赶紧过来那几条回去！”
堂哥家离我家并不远，走到几分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