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颜未曾料及会有这样的事，一时间也是顿了顿，不知说什么好。
亦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亲眼见到他的病症，她内心深处，竟然升起一丝惋惜和无奈。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沐颜小心翼翼地询问。
端木九陵已从一瞬的黯然中回神，恢复了一贯的端庄矜贵之态，眼中还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笑意在看向她时，尤为明显。
他语气轻快：“没什么，几个月前可能吃错了东西，后来就吃不下饭了。”
沈沐颜被他那无端含笑的眼神看得略有几分不自然，坐在一旁的栏椅上，微垂着眸继续问：“没办法治吗？”
“挺好的，为什么要治？”端木九陵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
沈沐颜被噎了一下，心中却是了然。
他方才的表情明明十分惆怅，现在就这般看开了？
才怪！
既然他不愿表露更多情绪，她也不再多问。
只是，他的眸光，仍然如同探究一般，轻轻看着她。
沈沐颜回望着他，略微有些不解。
然而端木九陵只是静静看着，轻声道：“去吃饭吧，吃完准备一下，我们出门去。”
沈沐颜心里默默叹口气，犹豫了一下。
然而她自末世而来，心中镌刻着一个看法：食物就代表着生存机会。
再加上这让人无奈“饭缸”体质，她还是乖乖吃饭去了。
端木九陵斜倚栏杆，看了她一眼，转眸看向暮色里泛着微光的绣湖，唇角扬起一丝淡笑。
方才，他从她眼中，看到的是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担心。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和他见过的女子都大不相同，仿佛根本不是这个世界能养出来的人。
并且，初见时，他身上的杀戮气息十分明显。这之后，就算他对她还算不错，可她竟然不知道害怕，仿佛忘了初见场景一般，有时看向他的眼神，不是鄙夷就是嘲讽……
然而刚才她的关怀，让他忍不住心中一暖。
心底最深最冷的一处，仿佛被春风吹拂，开始解冻，化成了一湖春水，轻轻地……荡漾着。
原来被人关心着，是这样美好的感觉呢。
可惜直到今日他才明白。
他还特意多看了她几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的确是关心他的，却又不敢多问，怕被他误解。
干呕的那一瞬间，她关切的目光，让他没有丝毫的尴尬之感。
甚至，一贯强势的他，没有为自己流露出软弱之态而心生不悦。
端木九陵目光凝定的望着湖面走神，在心里反复咂摸着，那油然而生的暖意……
知道她关心自己，至于这般愉悦吗，嗯？
数息之后。
沈沐颜轻轻地搁下筷子，声音低缓：“我吃饱了。”
她果然还是吃不下的。
并不是因为看到什么而有所不适，而是想起他竟然不能吃饭，心里就隐隐的难受……
并且，他明明吃不了的，却要在这里看着她大快朵颐。
她恍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
随即，沈沐颜意识到什么，有些震惊了。
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心思柔软的时候？
他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深情厚谊了？
没容她多想，端木九陵笑道：“没关系，待会儿若是饿了，在街上吃也是一样。”
沈沐颜心里终究因为今晚的事有个疙瘩，装模作样的问：“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端木九陵看着猫儿一样好奇的少女，轻笑：“不忌，什么都行。”
片刻后他又补充：“当然，要新鲜、干净。”
沈沐颜心里有数的点点头，又听端木九陵道：“那就准备出门吧，你要不要乔装一下？”
沈沐颜略略想了一下，虽然自己已是模样大变，然而为了方便起见，还是换装吧。
“要，换男装吧。”
端木九陵明白她的想法，示意她去他的渡江楼。
他则无声无息的下了命令，几个傀儡开始收拾残局。
沈沐颜第一次来渡江楼，这栋三层的小楼精致奢华，处处透着清雅高贵之气，倒是这厮的一贯喜好。
端木九陵很快找了一套崭新的男装给她。
沈沐颜抖开一比对，倒是和她尺寸差不多，眼神里立刻就多了疑惑。
端木九陵笑得清淡：“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
沈沐颜微微耸肩，不再说什么。
他既然要指导她修炼，心里应该早就有了大致的安排和打算了吧？
她进了里间，在屏风后面换完衣服出来，心里庆幸还好夏天衣衫简单，只有里衣和外套。
而且这次出行，端木九陵似乎有意低调，她这身衣服材质比较普通，绝不是富贵人家所穿的。
她走到他面前，一身宝蓝衣衫，衬得那张如雪白皙的小脸，越发显得精致可爱了。
然而端木九陵淡淡看了一眼，眉宇间隐隐有笑意，却无情的道：“一眼看穿。”
沈沐颜凑到镜子面前看了看，的确是一眼就看穿这是个女孩儿，不禁有些郁闷。
不是因为前面，她之前虽然胖，可前面那两小只根本就没有发育好……
忽而，有高大的影子覆盖过来。
端木九陵来到她旁边，一言不发的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因为晚膳时的事，沈沐颜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了。
正要说话，端木九陵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别动。”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墨色的笔，缓缓描上她娟秀修长的眉。
眉峰传来些许凉意。
沈沐颜不自觉地眼睛朝上看向他，却见他神情认真目不斜视，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
他是在给女孩子画眉。
这是情侣或夫妻之间才有的举动！
沈沐颜自然不会提醒他，并且很快也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自然。
双眉被细细描过之后，端木九陵放开她，慢悠悠的收起了那特殊的眉笔。
沈沐颜往镜中一看，立刻觉得惊奇。
他竟然单单只靠一只笔、画了两道眉，便让她看起来更像男孩子了。
此时，她眉色较之前稍浓，略粗的眉梢微微挑起，令得她眉宇间透出了一股稚嫩的英气。
再配上她那双大而圆的灵动黑眸，整幅面容看上去如同十一二岁、长相雌雄莫辨的清秀小少年。
而她的身高，也和面容十分相配。
沈沐颜挑了挑眉，半抿起唇，眼中透出几分坚毅之色，让自己看上去更像男孩。
而后，她一笑，原本清软的声音已变成清越，有如玉质男音：“多谢了。”
虽然她不会易容，可上辈子时常模仿丧尸的叫声，让她练就了“伪声”，想想也是尴尬……
端木九陵略有讶异，随即摸摸她的头，笑得和蔼可亲：“不用谢，小玄子，记得叫哥哥。”
听自己被当小太监一般唤着，沈沐颜果断露出了鄙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