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换了衣衫，缓步而行，玉潭的客栈就在皇城近前，若要见，便时时见得。
可那人总沉得住气，闲赋在家也毫不心焦。
道旁梧桐叶落尽，独留枝干在寒风中飘摇挣扎。栖迟的冬日算不得冷，可于长居此地的百姓而言，已是寒风刺骨，因而街上人少，且都穿得很严实。
“热腾腾的包子哎~卖包子——姑娘，要包子吗？”
“不用了。”她笑着摇头，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拐进一条宁静的胡同，她瞧见了熟悉的少年。
那人一身藏蓝长袍，面色红得有几分诡异，眼色迷离，步履虚浮，发髻也没有往常齐整，凌乱而苍白。
“玉潭……”她以手背探了探沈玉潭的前额，只觉得滚烫，“你受了寒？”
“是，是吗……我道是，日长睡起无情思，还有些惬意。”沈玉潭说着，气息出口便化作一阵水雾。
“快些进去！莫加重了！”
这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沈玉潭可不能现在死，这么些中蛊的人还等着救治。
“谢圣主关心，对不住，玉潭怕是又惹人厌弃了。”病弱少年有气无力道，只软软地靠向身侧姑娘，借以支撑。
凉风阵阵，顾绝兮抬手将他的帽子扣上，顺手将兔绒揽得紧了些。
指腹不经意蹭到了少年的脸，软糯顺滑还有些暖，她轻笑一声，“玉潭的脸跟姑娘似的，这般细致。”
也不知是病得，还是热得，沈玉潭迷蒙着眼，羞赧地笑着，“玉潭可不想当姑娘，国力弱时送女子和亲，亡时说女子祸国，这赞誉太重太凉，玉潭受不起。”
“成见向来重，想为女子正名的，朕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来，病中的人儿总会胡思乱想。
屋内，她生了炉火，将窗子留了条缝儿，将披风褪下，才慢悠悠地问道：“怎地这般冷还在外边站着？”
“觉得绝兮会来，便等等看。”沈玉潭盯着姑娘青紫的手，容色几多变。
“所以我才讨厌预知。”
做些什么事，似乎都被安排好了。
分明她才刚刚决定要出门！
“不是的。”沈玉潭摇摇头，“绝兮疼么？”
顾绝兮一愣，才发现方才生火时挽起的袖子还没放下，青紫见血痕的手腕、手臂，就这样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
“这是方才被发狂的同伴挠的，那人蛊毒已深，连眸子都变作红色了。”
她半真半假地答着——每一次交谈都是博弈，沈玉潭其人不可捉摸，即便是病中，也不知会下什么套。
“开始融合了？有这般严重？这是何来的？”他捧着茶盏，面色是病态的绯红，眼底却分外清明。
“何来的……玉潭自当清楚，莫不是这会儿，预知能力消失无踪了？”顾绝兮晃着手中的杯子，待药粉全溶在里头了，才起身将其递给沈玉潭。
少年皱起眉头，瞥了一眼那棕黑色的汤药，轻声叹：“药太苦了。”
多大人了……还怕苦。
“苦不苦，尝了才知道。”她拿着杯子，以内力温热，“还是玉潭不信朕？”
沈玉潭盯着顾绝兮瞧了一会儿，还是接过杯子，闭眼将其咽了。
末了，睁开眼，还有些懵，“哎？不苦？”
“朕骗你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