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月的下落，是我找到的。在江南，一座荒山上。那里风景还不错。”陆染月淡淡道。
她今天来，就是想好好与映月说说话。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她，她不像她，会让她走得明明白白。
听罢她得话，陆映月猛地翻身起来。
“果然是你做的？”
“果然是你害我？”
“为什么？”
她接二连三，厉声质问。其实从她得知一切的暴露始于白兰到大理寺报官，她就开始怀疑陆染月。
白兰为什么会去报官？就算是当时，她自己也是信了是陆稚月害的陆臻月，且她自己就是见证人。在陆府的庄上呆了那么久，都没想起来报官，却在到了陆染月身边做事没多久，忽而搞出这种事情来。
陆映月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就算真有人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可是她却真的栽了。
肖意慎来找她时，她还敢百般否认。可是那时她也很奇怪，肖意慎为什么会突然知道。
现在她终于有答案了，是陆染月。
她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一定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情，暗中派人查，或者借助高烜，得知了真相，先是将这一切告诉肖意慎，挑拨她们夫妻两的关系，让她丢尽肖意慎的心。然后再一举将此事捅到官府，让她丢尽颜面。
此后，让她再无翻身可能。
“为什么，你得先问问你自己啊。我自宁州到京都，从未招你惹你，但是你是怎么对我的？莲化寺的事情？洛神花茶里下药的事情？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陆映月不说话了，她是对陆染月一开始就充满了戒备，也用了很多手段。可是毕竟没有害到她不是吗？
她却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其实陆映月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唯独怕肖意慎知晓真相。她想起那天他要杀了她的样子。
若不是平陵侯夫人阻拦，可能她已经先一步死在肖意慎手里了。现在想想，或许那样死掉，会是比现在更好的归宿。
“不过，你以为我是因为知道你做了这些，所以才想法设法报复你吗？你错了……”
“陆映月，你恐怕不会永远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世间一切，自有因果。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吧。”
“事到如今，我不介意告诉你。我，是陆稚月。”
与得知这个真相的其他人的震惊不同的是，陆映月只是一愣，而后细细地看着她，细细地回想自陆染月回府回来的种种。
怪不得……怪不得……
“哈哈，你是陆稚月……陆稚月陆稚月陆稚月！你是陆稚月！”映月的举动可谓疯癫，她一声高过一声，大笑不止。
“我尽然会栽在一个小小的陆稚月手上。哈哈哈，看来是我从前低估你了。陆府的女儿们啊，真个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哈哈哈哈。”
陆染月冷眼看着她诡异的举动。
等到陆映月笑够了，忽而一瞬间变了脸色，阴恻恻地看着染月，“我亲眼看过陆稚月的尸体，你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我是陆稚月的鬼魂啊，因为不甘心，所以附身在了陆染月身上，回来找你报仇。”
陆映月点点头，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真好，没想到，咱们姐妹能以这种方式，在这样的地方相聚。怪不得我斗不过你，你活了两世，若是以前的那个陆稚月，再来十个，我都能收拾。”
“陆映月，你真的到现在都没看到自己的错处吗？对自己手足下手，为了一个男人，将臻月卖到花楼，害死我、害死我娘、三姨娘，害死素馨，你的手里沾了这么多血。午夜梦回时，不会觉得害怕吗？”
“还为臻月叫屈……我原以为你变聪明了，活通透了呢。”陆映月忽而一阵冷嘲。
她慢慢踱步回到稻草铺的床榻上，缓缓坐了下来。
“你与臻月关系很好，所以，她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呢？容貌除尘、才情绝艳、性子肆意洒脱？”
“不是她在我眼中是这个样子，而是她本来就是，京都的人，但凡知晓她的，也都这样认为。”
“哈哈哈，哈哈哈——”
“天真。”
“上辈子蒙骗了你，我先说声对不起了。作为补偿，我就勉为其难，将臻月的另一副面孔告诉你吧。”
陆染月不知道，都到了这个关头，映月还在玩什么花招？
她是想要抹黑臻月，然后将自己作为所为合理化？陆染月没那么容易上当。不过这个时候，她想编，她也不阻止，看她能编出什么离奇的言语来。
“哦，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吧。就说，她为什么与你交好。你以为她是因为与你志趣相投？不得不说，前一世的你，可算是陆府中最傻的一个，这才是她挑中你的真实原因。她既不想找个聪明人为伴，又不想独来独往，显得自己不合群，于是才刻意与你交好，你多蠢？又听话，又容貌普通、才情普通，处处将她衬得格外优秀。可是，陆稚月，你知道吗？”
“在此之前，她可是瞧中了我，她以为我傻呢……是，我承认，我以前挺傻，程度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并且我是嫡女，她还可以利用我获得更多府里的资源。最初我也是全心全意与她交好，甚至将自己恋慕的人都告诉了她……你猜猜看，哪个人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肖意慎。”陆染月不回避，答了她。
“所以你知道吗？在此之前臻月其实并没有决定要嫁给谁，她是想要嫁入高门，若不是贤月入了宫，而那时皇上有规矩，同一门第，不可同时两个女子入宫的话，我想她会想要坐上凤位的。可是，自从得知我的心事后，她非但没有帮我，反而注意上了肖意慎。”
“她处处想办法，与肖意慎偶遇。我没办法阻止她，只能与她渐行渐远。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岚草坡上，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不过是她精心设计。”
“陆稚月，你说我害臻月，我不应该吗？”
陆映月的话完全颠覆了染月心中臻月的形象。臻月从来都是那么完美，怎么可能是这样卑劣的人。
若她真是这样的人，那陆染月的苦苦追查，岂不是可笑？
“不，不会的。臻月不是这样的人。”
“陆稚月！”映月突然厉声唤她，“你好好想想过去的事情，臻月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你只是不敢面对。在你心里，不择手段的那个人是我，陆臻月就像白莲花一样高高在上。岂不知，她是一朵早已烂了根的白莲。”
“你再想想，祖母、老夫人，为何不喜欢长房所有人，既然臻月那么好，她也该单独对她青眼有加才是。你就没有想过其中厉害？”
陆染月愣愣地，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设想过无数次，与陆映月当面对质的场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
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加害者，实则是受伤害者。
“……就算臻月如此，你为何还要害我？我从来没有妨碍过你，这点你应该清楚。”
陆映月又笑起来，“我以为你这辈子真聪明了，原来还是什么都看不透啊。”
她复又起身，一步步朝陆染月逼近，“五妹，不是我要害你，是陆绾月要害你啊。为了对抗臻月，我刻意拉拢绾月与若月，当然也是她二人也有心靠拢。当初我报复陆臻月，并有透露一点想法给绾月时，其实我的打算只有卖了臻月这部分，是绾月说，若是臻月失踪，府里一定会报官，事情会闹大，唯有将罪名安在府里人身上，最好是自家姐妹，这样爹爹为了遮家丑，一定会私了。”
“是绾月，想害你的是绾月哦，你的亲妹妹。”陆映月说罢，嗤嗤笑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陆府里的这些姐妹，包括宫里的贤月，包括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区别，只是觉醒的早晚罢了……”
“你胡说，我不是你这样的人。”
映月盯着染月的眼睛，“你真不是这样的人？再好好想想呢？”
她的脸上挂着笑，越看越瘆人。
陆染月步步后退，在陆映月的眼光中，她看到了自己明知高烜是害了染月的人，还要坚持与高烜在一起，看到她自己昧着良心将一切都隐瞒了林老夫人与林鹰飞，甚至自始自终，她对他们其实都是利用……
陆染月很害怕，陆映月太可怕。
她忽而明白了，其实她从来没赢过，她根本不可能赢过陆映月。
就算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高少夫人，陆映月是阶下囚，她也赢不了她。
陆染月突然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都是一个爹生的，谁能比谁好到哪里？”
陆映月依然冷笑着，笑容里却渐渐覆满了苦涩。
陆稚月，她竟然还活着，借由她人的身体。她凭什么这么好命呢？
那么她陆映月，是不是也可以期盼，自此死去后，某天可以在什么地方醒来，重新开始简单又温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