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陈墨生夫妇离开后,虽然有一个问题没有向陆十四提出来,但是它一直硌在我的心尖,并且时刻威胁着我们的生命。
那就是隐藏在对面楼顶的狙击手。
是只有一个,还是呈包围之势呢?
管它呢,不要自己吓自己。
“既然留下来,就尽力帮助他找出真相吧!”我想。
这是我们留在断头公寓里迎来的又一个艰难挑战。
“十四,什么时候收网?”
已经开始侦查工作的陆十四忽然愣住了,可能是没想到我这样问吧?
“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别说了,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打断我说,“有更强大的力量站在我的背后。”
“是什么?”
“国家正义!”
陆十四一脸的威严。
我心中一喜。
“有几件事情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等一等!”
话说了半截儿,我忽然看到陆十四蹲在地上,他刚刚从木几下扒拉出一个小物件——好像是颗玻璃纽扣之类的东西,我猛然想起在康复院时遭遇的纽扣追踪器,赶紧闭上了嘴。
“紫衣,你还是装成陈墨生的妻子躺到床上,以免被狙击手怀疑。”
看我面带犹豫,陆十四悄悄拉我到窗前,指出那把狙击枪埋伏的位置,然后让我侧对窗户停留片刻——好让对方确定“陈墨生”夫妇一切正常,然后找一个狙击手无法直接射中的角度,让我躺到床上。
此时我心里一动:皎月选择这个房间,会不会也是这个目的?
既而想到: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子,忽然离开断头公寓的墙壁,如果犯病怎么办?
于是我追问陆十四陈墨生夫妇的安置处。
陆十四却没有回答。
他习惯性地眨了眨眼睛,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墨生虽然走了,可是以此人的狡猾,房间里安装窃听器的可能也不能轻易排除。
布置妥当后,陆十四——不,应该是“陈先生”独自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会儿想:夜鹰的身份尚无着落,阴险的万先生会不会立刻找我的麻烦?
一会儿又想:陈墨生找了很久的秘密,陆十四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现吗?
而现在,艰难的搜寻工作仍是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了,我虽然躺在这里,可我不是真正的病人,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还得陆十四分心照顾——
不,我不能这样,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万一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我必须做点什么,爱是彼此相通的,他对我有多担心,我就对他有多牵挂。
何况……何况我们还是“夫妻”呢!
5
陆十四已经不在这所套房。
我看了看表,记下了现在的时间。
我既要帮他的忙,还要保证在一定的时间内返回窗前。
我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特别是墙壁。
过了几分钟,心里忽有几分不安。
安静。太安静了。
当我一个人独处时,断头公寓里的异样气氛马上显现出来了。
这里的房间这么多,我该去哪里寻找他?
“皎月,皎月……”
正愣着神,耳朵里却听到有人在低声喊皎月的名字,是了,我暗暗一想,这是在叫我呢!
——因为,我现在就是陈墨生的妻子“皎月”啊!
难道,公寓里真的还有人?
想到这里,我赶紧回屋找了围巾,并把一头长发塞进上衣,围巾遮住半边脸,只露出眼睛,这样“他”就认不出我了。
再次站在楼道,支起耳朵等了半天,果然又听到有人在叫:
“皎月,皎月!”
听声音却像个老头。
“我来了……”我捏起嗓门喊道。
我踮起脚尖,万分小心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人听到我的回应,却再不叫了。
我停在楼道最靠边的一个套房门口,感觉声音就是从这个门里发出的。
一推房门,那门果然是虚掩着,进去后,屋里塞满多年前堆积的老家具,到处是陈年的蛛网,走一步,便是尘土飞扬,加上昏暗的光线,哪里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我仍不死心,绕过那些家具,走到里面,轻轻地喊:“出来吧,我是皎月!”
“吃的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霍然在耳边响起。
我猛然一惊,只见一张古老的旧床上露出一尊真人大小的“泥塑”,一个灰暗的脑袋安在上边,仔细一看,哪里是泥塑,那分明就是个真人——一个老头,正披着被子坐在床头。
“小周!”
我一激灵,捂上了嘴。
您猜我说的是哪个小周?
还能有哪个小周?自然就是康复院逃跑的病人周游鹤了。
这个神秘的老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皎月?”周游鹤指了指我。
“小——周大爷,我不是坏人。”
见露馅儿了,我也不敢再装。
“你是谁,皎月呢?”
“她走了,大爷,您和皎月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病友关系了,傻姑娘,”周游鹤又开始发疯,“这是医院,不是病友还能是什么?”
我脑子里细一思量,怪不得皎月临走时极不情愿的样子,原来她是惦记藏在公寓里的病人呢!
也不晓得这周游鹤几时来的,这件事情陈墨生知道吗?
“大爷,这医院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就您一个?”我顺着他的话音也装了回糊涂。
“姑娘,你是王护士?”
我正考虑怎么回答,那周游鹤又摇了摇头,“不对,就换了一个班儿,你怎么突然年轻了,敢情你是王护士的闺女,顶替你妈来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也分不清这老头是真疯还是装疯了。
“周大爷,我是顶替皎月看您来了。”
“那吃的呢?”周游鹤不客气地嚷嚷,“皎月看我的时候,总给我带好吃的!”
“大爷,我就问您件事,告诉我就给你好吃的。”
“姑娘,你有坏心眼儿,”周游鹤吼吼嗓子,猛地飞出一口老痰,差一点吐在我的手上,“你是老秦派来的卧底吗?”
老秦?
好熟悉的名字,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周大爷,我不是老秦派来的,他偷了你的论文,已经被抓起来了。”我又即兴发挥了一句。
“我的论文?你瞎说,我的论文是丁瀚杰偷走的,老秦是我们的好同志。”
“周大爷,丁瀚杰是什么人,他也在墨河吗?”我继续套他的话。
“丁瀚杰?这个王八蛋,”周游鹤咬牙切齿道,“当年他剽窃我的论文,害得老天爷都发怒,结果罚他死在了幽灵谷,可这个老家伙仍然不死心,不依不饶地还要找我报仇……”
周游鹤突然吓得浑身打抖,活像要哭泣的样子。
“周大爷,他不是死了吗?”
“对,”周游鹤压低嗓门,神秘地说,“可如今,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