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没想到谢临之会这么答。
她一下子愣住了，握着朱砂笔，呆呆地看他。
谢临之低低笑了一下：“陛下不是想知道臣的往事吗？”
“微臣姓谢，是长华谢家之人。”
长华谢家是名门世家，荣鼎一时，然后在八年前，被先帝寻了个由头，满门抄斩。
正午门喧闹了一整个下午，谢氏的血几乎染透了整个斩首台，没有头颅的尸体横在城外义庄，血腥味铺天盖地，引来一片又一片漆黑的夜枭。
他那时候不过十四，年少聪颖，被父亲送去游学，准备担起谢家之后的百年兴盛。
可是谢家一夕倾覆，他匆忙赶回时，义庄尸体都已经换了一个轮回。
那日大雨倾盆，他呆立在义庄，被雨水兜头淋了一身。一直到看守义庄的人瞧不过去，带他进了屋子。
那人给他准备了澡水，叫他洗浴一下自己，结果他衣服尚未脱完，那人便扑过来想要凌辱他。
少年容貌映丽，虽然尚未长开，但已然是举世无双了。
没有权势相护，过盛的容貌只是一场灾难。
他杀了那个人。
然后顶替了他的职位。
他苟且偷生两年，一直到谢家之事淡去，无人再提，他才入了朝为官。
他不是科举入朝的。
谢临之轻轻道：“陛下应该知道的，先帝好美人。”
沈九瞳孔骤然一缩。
说来也是有意思，先帝贪他的色，小皇帝馋他的权。
皇家之人，皆是无利不起早。
谢临之笑了一下：“臣这个位置得的不光明，权柄也来的不光明。”
他偏头看沈九：“不过臣想要的东西，也不管是否正大光明，只要到手就行。”
谢临之瞳仁幽幽，静悄悄地盯着她看。
沈九忽的生出了一点儿危机感来。
她沉默地望了一会儿谢临之，然后低声道：“你这么瞧朕做什么？”
谢临之道：“陛下不是想知道臣的往事吗？”
他微微地笑：“臣已经讲完，等陛下评判呢。”
沈九没有说话。
她向后缩了一点，整个人都靠在龙椅里，有点谨慎地看谢临之：“爱卿今天有点凶。”
不算是凶，只是有点咄咄逼人，带着点儿不容退让的架势。
沈九舔了一下唇，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情况，然后轻声问：“是刚刚见华南王的时候，听说了什么事情吗？”
她在丞相府的时候，虽然误解了她的举动，但是谢临之情绪还很正常。
左右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这人态度陡变，多半是期间发生了什么。
沈九慢慢忖度。
是华南王的事情？还是她调查谢临之，惹了他不悦？
刚刚那个被烧的文卷——
沈九忽的想起了什么来，她伸出手，犹豫着碰了一下谢临之的脸颊，声音放软了一点：“还是刚刚那个文卷，叫你不悦了？”
先帝好美色，谢临之又说自己上位得不光彩。
沈九打住自己的念头，声音又轻了一点，哄他：“没关系，先帝已经去了，那个文卷也烧了，如果还有什么记着那些事的东西，我们一并毁了就好了。”
她指尖落回去，轻轻拍他的手背，声音微软：“别为这件事生气。”
谢临之沉沉看她。
先帝图他色，表现得直直白白，这人谋他权，却裹着层甜言蜜语，温情以待。
像是无底的深渊，他一脚踏进去，便只能坠落沉沦，还甘之如饴。
———
【作者的话】
因为原主一直在谋谢临之手里的权，所以崽崽自然而然地把问题一起算到沈九九身上了。
QAQ写到凌晨三点，还是觉得不对劲，今天爬起来重新写的。
过两天多更几章补偿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