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连着好几天的浓云密布，天色突然放晴，洛阳的天显得格外深邃，蔚蓝，高远。
晴朗空旷的一天，是一段起早贪黑辛勤劳动的时光，同时也是一段流连忘返山水之乐的旅程。
这样的天气里，洛阳城当然早已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远行的远行，叫卖的叫卖，玩耍的玩耍，俨然已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样的天气里，洛阳通向长安的路，漫长却也短暂，从洛阳走向长安的人，辛苦却也欣慰。
萧伟凡和洛师就是从洛阳走向长安的人，但他们却说不上辛苦，也谈不上欣慰。
从洛莲受伤后说出的不多的话语中，萧伟凡已经知道洛莲是被魏武宗害死的，新仇旧账，如今正是讨回来的时候了！
从洛阳赶到长安的过程中，萧伟凡他们遇到了不少同样赶往长安的武林人士，不少人还亲切恭敬地和萧伟凡洛师一行打招呼。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赶往长安忘剑崖见证萧伟凡和魏武宗的决斗的！
看着陆陆续续赶往长安的人流，萧伟凡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的一生？
追逐江湖潮流，评论江湖数不清的人和事，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这些人真的想过吗？
难道看着别人出彩和堕落就是自己的出彩和堕落吗？自己想要在江湖扬名立万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个问题，现在的萧伟凡回答不出来，那些正在满怀期望赶往长安，时不时向萧伟凡和洛师打招呼的人当然也回答不出来！
萧伟凡只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并不是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以前，是为了复仇，而现在，除了复仇之外，似乎还多了什么东西。
多了什么东西呢？萧伟凡在苦苦地思索。
由这种多了的莫名的东西，萧伟凡又想到了魏武宗，为什么会由这个想到魏武宗？
莫名奇妙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联系！
一想到魏武宗，萧伟凡就在想魏武宗到底会不会按约定到忘剑崖和自己决斗，和自己决斗又会使用什么样的招法……
车轮滚滚，到长安的路仿佛还很长，萧伟凡的思绪，杂乱而深远……
其实，萧伟凡本不必想这么多的，如果他想起他揭露魏武宗的那一天魏武宗的表现，他就会知道：
魏武宗一定会去忘剑崖和自己决斗的。
一个想早点了解这件事的魏武宗，又怎么会放过让萧伟凡和自己了解这件事的机会！
事实上，事实也正是这样，因为就在魏府之内，魏武宗已经决定了和萧伟凡决战的事。
“父亲，你一定要去……打败他……然后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身体十分虚弱的魏剑仁有气无力地对身旁的魏武宗说道。
“放心，父亲不会……让剑儿你失望的！”
魏武宗看着比前几天气色好了不少的魏剑仁，颤抖的语气中有了几分欣慰。
“父亲……可惜……可惜孩儿不能陪你……一起去了。不然，我一定……一定替你杀了萧伟凡那个……咳……咳……小杂毛……咳……”
魏剑仁说到萧伟凡，一时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那不停地起伏的胸膛，像极了他此时此刻摇摆不定的生命的喘息。
“好了！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魏武宗一边轻轻地拍着魏剑仁的胸膛，一边对魏剑仁说道。
“可是，孩儿……孩儿我实在不甘心啊……”
魏剑仁一想到被萧伟凡打伤的经过，就感觉实在太窝囊了，自己都还没有使出真功夫，就被萧伟凡乘机打翻了……
魏武宗听完魏剑仁的话，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也相信到时候你会理解你父亲我的……”
魏剑仁对魏武宗模棱两可的话语听得云里雾里。
“不管怎样，我……我都相信父亲可以打败萧伟凡那个……小杂毛的……咳……咳……”
魏剑仁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魏武宗轻轻拍了拍魏剑仁，对一旁的侍女交代了几句，便缓缓走出去了。
……
终于到了这一天，江湖人期待已久的这一天，不到十天的等待，对这些热衷于追逐江湖潮流的人来说，不亚于十年！
萧伟凡还在猜测魏武宗会不会来的时候，魏武宗已经来了，而且是一个人来的，而且好像已经在这个地方等了很久，很久……
事实上，萧伟凡一走到忘剑崖的时候，就看到魏武宗了。
魏武宗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背着手，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他那孤独的身影和忘剑崖旁边熙熙攘攘的江湖看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魏武宗此时此刻愿意选择孤独，还是这些江湖人都没有看到这个他们曾经无比敬仰的武林盟主？亦或是他们之间已经被他们说不清楚的东西隔绝了关系？
萧伟凡说不清楚！萧伟凡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孤独的站在悬崖边上的魏武宗！
待洛师叮嘱完了，萧伟凡便向着魏武宗走去，江湖看客的议论声仿佛越来越大。
萧伟凡已经很靠近魏武宗了！
“你来了！”
正在凝视着深渊的魏武宗不急不缓地转过身，看着萧伟凡不急不缓地说道。
“是的，我来了！”
萧伟凡也不急不缓地说道。
“……”
一阵长久的沉默。
江湖看客的议论声突然停止，几乎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静静地看着萧伟凡和魏武宗。
他们似乎在等待，等待着刀光剑影，等待着生死存亡。魏武宗和萧伟凡的命运，此时此刻仿佛已经成了他们的命运！
“你在看着这个悬崖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我那被你害死的……父亲？”
萧伟凡虽然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但语气还是有几分颤抖。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一个人做错了事，总是要还的，只是我的……大哥……”
魏武宗仿佛也回到了当初那段岁月，原本平静的语气突然走了几分激动。
“……”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伟凡的话语斩钉截铁。
“我知道！我也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魏武宗又恢复了平静。
“……”
萧伟凡慢慢地拔出了剑，抟风仿佛又在鸣叫了。
江湖看客看着萧伟凡那时间罕见的宝剑，心中的激动和紧张仿佛已经到了极点。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燥热的温度让紧张激动的江湖看客留下了汗水。
汗水划过脸颊，落到地上，钻到泥土里，江湖看客的紧张和呆滞便在泥土里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