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阴魂不散！”
“这地方你一个村姑也敢来？只怕这里随便一件首饰，你就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伙计，快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免得影响我们挑选首饰。”
伙计看了看站在一起挑选首饰的两位少女，面上带着笑，可笑容却十分为难与勉强。
进门都是客人，断然没有把客人往门外赶的道理。
凤映容骄横任性发着脾气，伙计不敢惹她；一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她出身富贵人家；这种人一旦不讲理，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或者躲远点。
只可惜，伙计这会既不能顺着凤映容，更不能躲远点。
他飞快地瞥了眼凤明曦，极有眼色地求救的目光落在凤映容旁边的少女脸上。
这姑娘看起来温温柔柔，一定是个明事理的。
可惜，伙计运气不好；再次看走了眼。
尚晗烟温柔而极有耐心地含着笑，似乎一直在低声劝慰着凤映容让她不要冲动。
对于伙计递去的眼色，她看见，自然也当没看到。
凤映容见伙计竟然没听她话行动赶人，登时更加恼怒，“我说伙计，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我让你把那个穷酸女人赶出去，别再让她留在这里影响我们心情，还不赶紧照做？”
“得罪了忠烈侯府，你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伙计一脸尴尬的陪着笑，“这个……姑娘，上门是客；小的可没有权利这么做，还请姑娘别为难小的。”
开玩笑，说那姑娘穷酸？
那姑娘头上没有珠翠环绕，但身上穿的可是寸锦寸金的绛香锦。
绛香锦那是一年才得不得数匹的贡品，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倘若非要换个人来得罪，伙计还真不怎么介意得罪忠烈侯府来着。
能穿得起绛香锦的姑娘，光是低调不张扬没盛气凌人这一点，起码就比靠祖荫吃老本的忠烈侯府强。
伙计陪着笑，小心翼翼掩着眼底不屑，却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
凤明曦也不出声，只是含着笑，以颇觉有趣的眼神看着——首饰。
对，她就是在看首饰；故意忽略那个颐指气使的骄横千金。
尚晗烟不动声色打量一眼凤明曦，碰了碰气得满脸通红的凤映容，柔声劝道：“容妹妹，不如算了吧。”
这话落在凤映容耳里，无异于火上浇油。
一个伙计都敢轻慢自己，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
她失态得声音尖锐吼道：“伙计，我让你把她赶出去，你听到没有？”
南宫无殇进入首饰铺，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令他厌烦的场面。
他的小曦才是正经八百的嫡出大小姐，现在居然被一个庶出的蠢货狐假虎威斥骂驱赶？
“伙计，这儿怎么有疯狗乱吼乱吠？”男子姿态慵懒洒脱，他唇畔甚至还噙着优雅浅笑。
但这动听嗓音吐出来的话，却毒得扎心。
他笑吟吟吩咐伙计：“快把疯狗轰出去，还有，华胜阁以后不做她们俩的生意。”
他边说边走，眼里浮光掠动柔影叠叠，压根连看都没看柜台附近已然脸色煞白那两位娇客。
他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那身着素衣的俏美少女。
伙计这才有机会开口，惊喜地说道：“公子。”
南宫无殇眼角掠他一下，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那意思是，还不赶紧干活把疯狗轰出去？
伙计见状，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霎时定了定。
公子笑得挺矜持的，想来不是太生气？
目光飞快地瞥了眼凤明曦，不知这位姑娘与公子是什么关系？
公子看起来十分紧张这位姑娘啊。
二话不说，就先将人护起来。
伙计念头转得飞快，这时已经走到凤映容与尚晗烟身旁，客客气气地说道：“两位请吧，公子有令，以后我们华胜阁不做两位生意。”
从看见南宫无殇踏进门口那一刻，凤映容脑子就轰的一声空白一片，完全想不起自己该做什么不该什么。
目光痴痴地追随着那潇洒颀长的身影。
心却惶惶难安如同骤然被巨石压住，惊惧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见他连眼角都吝于施舍她一下，出口的话却瞬息将她伤到体无完肤，直接将她打落十八层地狱般。
凤映容脸色霎时就白得跟鬼一样。
她嘴唇动了动，然而不住地打着颤，始终没法发出一个音符来。
她旁边那温柔可人的少女虽然竭力佯装镇定，然而在南宫无殇那句毫不留情打压驱赶的话出来后，那脸上也几乎刹那血色尽失。
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惶，又在低头一瞥刹那隐下深深怨恨。
“容妹妹，我们不能……”被赶出去，更不能以后都被拒之门外。
一旦这两件事变成事实，她们俩以后在京城就会再无立足之地。
这一刻，尚晗烟心里是隐隐有些后悔的，怪她以前没有了解清楚这华胜阁幕后东家。
倘若她知道华胜阁幕后东家是南宫无殇，她今天绝对不会这么大意，把自己也陷进这颜面尽失的泥潭里。
“凤姑娘，”悄然给凤映容提了醒之后，尚晗烟转过身来，似是刚刚才看到凤明曦的模样，温柔的脸庞露出乍然欣喜之色，“没想到我们如此有缘。”
她一副与凤明曦十分友好熟稔的模样，温温柔柔含着笑，拉着凤映容走过去。
南宫无殇已经走到凤明曦身旁，见这厚脸皮的女人竟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眉头一挑，笑容灿烂地盯着伙计，慢悠悠地挑起声音“嗯”了一声。
伙计立时一个激灵，飞速走到尚晗烟两女前面，伸手一拦，加重语气重申：“两位请吧，华胜阁不做两位生意。”
凤映容已经脸色由白转青，气息也变得浊重。
尚晗烟笑脸僵了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停住脚步，柔柔地看了眼南宫无殇；又换上十二万分诚恳的神色，温柔地对凤明曦道：“凤姑娘，刚才我们不知道是你。”
“所谓不知者不罪。刚才不过一场误会而已，对吧？”
“我相信凤姑娘你大人大量，又是明白事理的好姑娘，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呵呵……！
道德婊上线。
想不到这看起来温温柔柔白莲花一朵的少女，竟然是这种货色。
大人大量？
明白事理的好姑娘？
凤明曦眼眸转动，在她温柔含笑笃定，又隐藏着淡淡傲然与得意的目光下，一本正经答：“不，我介意。”
尚晗烟温柔的笑脸凝滞，露出没来得及掩饰的错愕。
“？”
怎么会有这种人？
不要脸面不顾名声？
也不照顾别人感受？
这村姑，果然是在乡野长大不懂规矩不知人情世故的粗鄙之人。
她刚刚白费唇舌对牛弹琴了。
凤明曦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令尚晗烟心里异常愤怒。
她深深吸口气，努力将僵掉的笑容再圆润柔和回来，“凤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看了看一脸气愤却敢怒不敢言的凤映容，目光落在气定神闲的少女脸上，继续温柔和善地说道：“容妹妹她为人率直，刚才也是一时口快；她有口无心而已，还请你念在大家相识一场，原谅她一回吧？”
凤映容心直口快还有口无心？
那不是说她心机重还是穷酸低微见不人了？
凤明曦垂着眼眸，心里不屑地哼了哼，压根不愿意开口理会这朵白皮黑心的白莲花。
踩低别人抬高自己，还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直接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这种人，与她同处一空间，她都觉得难受。
凤明曦侧目，朝南宫无殇眨了眨眼。
意思明显：趁早将这烦人的苍蝇打发了吧，免得老在耳边嗡嗡嘤嘤叫个不停。
南宫无殇对她安抚地笑笑，转瞬飞了记凌厉的眼风给伙计。
眼风刮过，伙计浑身一震，再不敢本着温和的态度对待那两位娇客了。
他沉下脸，拿起扫帚走向凤映容与尚晗烟，冷冷道：“两位，再不走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是真真的扫地出门！
不是开玩笑的。
尚晗烟完全不敢置信，南宫无殇竟然真会这么做。
他旁边那个村姑不知道她的身份，南宫无殇还会不清楚吗？
他竟然、他竟然敢……！
看见伙计拿着扫帚过来那一刻，她那张一向温柔含笑的脸终于再端不住。
樱唇颤了颤，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既羞得不轻，也怒得不轻。
至于凤映容，在看见南宫无殇那一刹，就完全魂不守舍了。
刚才尚晗烟不断推卸责任，暗中煽风点火加剧她与凤明曦之间的矛盾，她都完全没有反应。
倒是这会，看见那晃到眼前的扫帚，才终于花容失色。
她咬了咬唇，含着泪绝望地看了眼南宫无殇；然后，不顾尚晗烟，低头掩面失魂落魄地转身，跄踉奔向门口。
尚晗烟见状，心里暗自一喜。
继续留在这里向凤明曦求情，瞧凤明曦油盐不进的样子，她今天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顺着这难得的台阶下。
心念方动，她立刻就做了选择。
当然，就算到此时，尚晗烟仍不忘拿一记震惊失望疑惑的眼神瞥过凤明曦。
这才连忙作出追赶安抚凤映容的姿态，焦急地惊呼着，边叫唤边追出华胜阁：“容妹妹，你等我，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啊。”
凤明曦听着她的焦急的惊呼声，听着那看似柔弱轻浅实则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传出够远的呼喊；嘴角就不由自主抽了抽。
“这位未来太子妃，真是个人材啊。”
借了凤映容这台阶下，还不忘顺便在外面黑她一把。
同时，还千方百计时时刻刻扩大她与凤映容之间的矛盾。
甚至，还兼顾火上浇油，暗暗提醒已经羞愤交加没脸见人的凤映容，最好趁机去做什么傻事，死上一死。
瞧瞧，短短一句话，就达到一箭数雕的目的；不是人材是什么！
南宫无殇听着她由衷感叹，眉心一冷；心里暗自又记了宁景宸一笔帐。
看看他们大裕无能的太子都是什么烂眼光？挑的女人竟然是这种货色。
就尚晗烟那种只会背后阴人的小家子气，这种人也堪配为国母？
嘴上却云淡风轻般说道：“不提那些碍眼的人也罢。过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看着他挥手让人把一堆明光璀璨的首饰搬到桌上，凤明曦倏地又记起她之前天马行空胡思乱想那些事。
脚步不由自主便一顿。她现在真的还不想成亲生子。
这首饰，要不她还是别看了吧？
她勉强地笑了笑：“还是不用买首饰了吧？横竖我平日也戴不着。”
南宫无殇当然看到她眼底的迟疑与退缩，目光闪了闪，心里莫名就涌积几分郁气与薄怒。
这姑娘，他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她至于怕成这样？
时不时就想着退避三舍？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让她狠狠打消这个退缩的念头才行。
“不买怎么行。”尽管心里恼火，南宫无殇面上仍旧笑意如初。他眸光脉脉柔意闪动，漫不经心地翘着唇，凝着少女开展忽悠大法：“别忘了，你明天要去干什么。”
他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眼，凝重又古怪地撇了撇嘴角，“小曦，最起码，你不愿意别人说你德不配位吧。”
凤明曦：“……”
错愕地瞪大眼睛。
好家伙，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德不配位原来还能这样用。
就在南宫无殇努力游说凤明曦“沉迷”首饰的必要性时，尚晗烟追着一脸羞愤的凤映容出了华胜阁。
被狠狠羞辱一番，感觉已经难过得生不如死的凤映容，捂着嘴一路小跑，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夺路奔出华胜阁，根本连看也不看，泪眼朦胧只顾低头往前冲。
谁曾想，凤映容低头不管不顾往前，差点就撞上刚从马车下来的人。
“站住。”一声急切的娇喝声乍响耳边，堪堪叫停了凤映容脚步。
好险阻止了面对面碰撞的发生，女子仍忍不住忿忿训斥一句：“大街上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闯，当这儿是你家呢。”
凤映容懵在原地，似乎一时还没认出对方是谁。
“气喘吁吁”的尚晗烟这会终于追了上来，一见对面不客气数落训斥凤映容的女子，双目立时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