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折断了半截桃枝，听了百晓生的话，倒是舒了一口气。
他听过一句话。
你会选择做一个看尽世间所有色彩，最后失去了双眸的人。
还是会选择，做一个，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双眸的人。
看见过色彩，总好比，永恒的黑暗。
“我想，我们快走了吧。”
百晓生点了点头。
“这些年，其实我一直有关于轮回盘的消息，只是每一次赶去，都会被人捷足先登，有人走在我的前面，直到前天，我才确定了轮回盘最终落脚的地方。”
“在哪。”
“晨风城。”闻言沈铭眉头一挑。
晨风城？
“他怎么会在那里？”沈铭眉头紧锁，他想到了很多，包括，钱三书手里的那张纸条，似乎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去取。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棋子已经落位，只剩下最后一块，留给沈铭。
他不走，也得走。
一切，难道从刚开始，就被设计好了？
沈铭沉默。
随后恍然大悟，不管是桃花娘还是林天平，或者是邪剑仙，他们都对沈铭说过类似的话。
这世间的一切，都在按照一个特定的程序运转。
也就是，被天道所操控。
然而，沈铭却不一样，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外来之客，无人操纵。
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可以操纵别人，去逼迫沈铭，一步步走向设计好的地方，哪怕他们无法直接操纵沈铭。
“晨风城……”
沈铭离开了桃花林，他要最后，在看一眼，这个天下。
因为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沈铭站在云顶之上。
盘膝坐在那里，将凤凰长剑横在胸前，双手托住。
“老伙计，这一次，我恐怕不能带上你了。”
一声嗡鸣，响彻天际。
剑，有灵。
知人心，晓人性。
“我也许，回不来了……但是，你要替我，好好守护长安呐。”沈铭抚摸过凤凰长剑的剑身。
嘹亮的凤鸣，穿过九霄云外，在星际之中，久久不散。
“长安和这个天下，就交给你来守护，代替我，等我，归来。”沈铭将凤凰长剑抱在怀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湮灭了一切，却唯独，对沈铭异常柔和。
百晓生站在沈铭身旁。
“当今天下，无人能匹敌此剑。”
“跟随你身边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变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兵，恐怕也唯有当年邪剑仙的魔剑能够与之比肩了吧。”
沈铭点了点头。
魔剑以毁，此后天下，凤凰长剑，当为万兵之首。
沈铭一步跨越到尸山之上。
凤凰长剑，伫立于尸山之巅，散发出的火焰，就像是第二个太阳，染红了半边天空。
“沈铭，要走了吧。”
世人见到这个举动，顿时有所察觉。
沈铭将走？
有很多人，陷入了沉思。
沈铭走了，他还会回来吗？若是沈铭真的离去，这是一个开山立派的好机会，但是，如果沈铭回来，该如何？
他们不敢赌。
“我们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必须清楚一件事。”
“他叫沈铭。”
“是一个奇迹。”
“也是，一个传说。”
“我老了，没有那个心了，不如一切随波逐流，我可不想没有个消停的晚年。”
老一辈的人，徒留下一声叹息。
因为有沈铭在，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华，天才，妖孽的光环？
那在沈铭面前，不值一提。
“还是早早入土吧，说不定，下次睁眼，还可以看到他归来的那天，说不定会创造新的奇迹，至少，这个世界，也因为他变得有意思多了。”
至于，那些年轻一辈的强者天才。
他们，正处于风华正茂之时。
沈铭就像是一座高山，让人无法攀岩，他若离开。
恐怕会有不少人，松下一口气。
沈铭放眼天下，波澜壮阔的山脉，广袤的平原，浩瀚的山河。
曾经，他在这天下的版图之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脚印。
“这一辈子，倒是没白来一趟，也算混出过名堂。”
“老大，你那何止是混出一点名堂，简直就是翻了天了，哈哈哈。”
沈铭挑了挑眉毛。
走到了沈家大宅，红婵正安静的坐在院落之中，看着刻在桌子上的那一行娟秀的小字。
沈铭走过去。
慢慢陷入沉默。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等你归来三四月，又谁知是五六年……”沈铭轻轻的在石桌的刻痕上，一抹而过，心酸又无言，沈凌儿所留……
那时候，沈铭曾对沈凌儿说，等我回来，带你走遍天下。
可这一等啊，对沈铭来说是五六年。
但，对沈凌儿来说，确实一辈子。
沈铭闭上了眼睛，那时候，沈凌儿应该就坐在这里，对着皓月，寄托着思念吧。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沈铭轻声的低喃，那时少女，抱琴揽月寄相思，却又无处可寄，不知心上挂着的人，身在何方。
“九劫成空从中断，十里长安望眼欲穿……”沈铭站在沈家门前，那时候的少女应该就依靠在此处，望着家门口的远方，一直在等待，少年凯旋而归，期待着，就像是一个英雄落在面前。
“百日思君归，千天待从前，万般无奈把君怨。”
沈铭慢慢坐在门口，百晓生见状，递来一壶酒，沈铭抱着手中的酒葫芦，大口大口的吞着。
酒水，洒了一脸。
“万语千言，诉与谁听。”
“百无聊赖，十年转眼……”沈铭能够想到，那时候，已然是迫在眉睫，四方王座，蠢蠢欲动，剑指长安，天下动荡不安，长安之外，八方云集，黑云压城。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难圆。”当思念化为无奈，甚至有那么一丝悲恸。
曾经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少女。
以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却又变得无助。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七月半，月黑风高夜，烧香秉烛问苍天，可有谁乞怜。”
那时少女，守着诺大一个沈家，窗外张牙舞爪的狂风，漫天飞舞的纸钱，鬼哭狼嚎，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孤独所侵占，拜问苍天，却了无音讯和答案。
若是，早知会如此，沈铭又怎么会让她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