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头乌龟仔已经被捕获，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需要九个月才能坠落在那颗星球上。”
屏幕上有一张星图，上面写着六串符号。
“没有龙典定位观测，我不确定它到底是哪一颗星球，但肯定是这六个其中的一个。”
夜看着屏幕上的长串符号，平静地为槿讲起了六个星球之间的区别。
那就是几乎没有区别。
“它们所处的环境极为相似，彼此间的距离，在星际尺度上很小。”
他移动画面，盯着一个大火球。
“它们的能源主要都来自于这颗恒星，我能确定这颗的编号。”
“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
“0RXYXDB—EYC—XGF—X。”
“也叫作莫妮。”
“它的现有质量比太阳大256—265倍。”
恒星质量越大，其能发出的辐射压也越大。
而过大的辐射压，会使恒星变得不稳定。
正是这一点，导致了曾发生过将恒星作为武器使用的悲剧。
如此质量的恒星，内部极度不稳定，可到目前为止，它没有要爆发的迹象。
但奇迹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它正在经历着极端的质量损失，其恒星风速超过2600kms，质量损失的速率是太阳的十亿倍。”
其温度和电磁辐射压可想而知。
“但它释放出的能量也更加巨大。”
“只需要五秒，它就可以释放出太阳一年所释放出的能量总和。”
“它的燃烧，让这一片星空诞生了生命。”
“但是，它自己的寿命，只有不到一千万年。”
生命的绽放，从源头开始，就是如此残酷的东西。
“这上面列出的六颗行星，都到了生命的末期。”
实际上，这颗坚强的恒星本身也已经开始越来越快地损失质量。
其内部高温核心的C—N—O循环，正不断地将氢融合成氦。
随着核心不断地燃烧，氦作占的比重正逐渐增加。
这将导致核心温度与压力也随之增强，而且，它的亮度也会提升。
越是明亮，越是弥足珍贵。
恒星外层的膨胀，可以使内部温度稍微降低，但也会让更多的质量被恒星风抛出。
“它正处于这个阶段。”
无异于饮鸩止渴。
生命的艰难存在，从最基本的星球开始，就已经竭尽全力，疲惫不堪。
“这些顽强的星球们，我们都给他们起了名字，作为值得尊敬的生命而被铭记。”
夜凝视着屏幕上的大火球，就像看着那一龙一枪一样。
槿对生命的了解很少，但她能感受到来自星空本身的挣扎。
看似恶劣讨厌的星际乱流，又何尝不是生命本身不甘的反抗。
她又想起地球，它会如何。
那颗大地裂变，荒芜破败的星球，难道就是地球的归宿。
空域，乃至十三片星域，难道都逃不开这命运。
只有在真正的厄难面前，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一龙一枪崩灭一片星域，她也很难将他和那个禁地种的斗鸡眼联系在一起。
如此热爱，又如此破坏。
他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
见槿怔怔出神，神色凄凉，夜在她肩上轻轻一拍。
“不用担心，时光还有很长，而且师兄还留下了后手。”
“要改变这一切很难，可他去做了，我们就支持他。”
“当然，让他一个人去，是我们的错。”
他虽已被逐出龙族，却仍是他的师弟，没有不关心师兄的道理。
槿将手搭在他手背上，小声道：“我们会找到他的，就先从这片莫妮星域开始。”
他注视着她忧愁的眉眼，将她抱紧，用力一挤。
“呃，肺要出来了。”
她伸长了舌头，却打起了精神。
身为一个新生的人类生命，她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夜便给了她几天份量的水果。
“多吃点，等到了那颗星球上，可以补充一些矿物质，不成问题。”
看着他手上的两个小番茄干，她突然流下泪来，靠在他怀中不肯离开。
“我们还要在星空中待很久很久，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找一颗年轻的生命星球，先住下来休息一阵子。”
他心疼了，明明说过一刻都不会停歇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她从他怀中离开，拿起两个小番茄干，将其中一个递至他身前。
“你也吃一个。”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
“我不需要这个的。”
他拒绝，靠着吃一些奇怪的东西就能活下来，比如星际尘埃。”
“那我喂你吃。”
她开始威胁起来。
其实这样挺不错的，但他还是悻悻地接过了小番茄干，一把塞进了嘴里。
是甜的，还带着酸。
槿看着他将小番茄干细细品味的样子，泪又决了堤，叼住小番茄干便倾身吻了上去。
每次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给她讲故事。
每次吃不饱的时候，他却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憔悴。
有时候，她也想过要停下来休息。
但转头一想，自己其实很幸福，特别是在跟龙族比起来的时候。
身边还有夜在陪伴，就已经是天大的幸福，自己却总是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身在福中不知福，大概就是如此。
“夜，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她终于还是把小番茄干喂他吃了下去。
他抓耳挠腮，红着脸道：“不是。”
槿俏目含泪，抿抿唇道：“可我总是欺负你。”
他如遭雷劈，慌忙道：“没有，是环境太恶劣的原因。”
即使再逼真的虚拟投影，小黑屋也不会变大。
它的墙壁始终在那里。
看得见，却摸不着，让她如何能心情不差。
“我们生个孩子吧。”
“好，生。”
话一出口，他便如遭雷劈，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怎么了，不能生？”
她皱着眉。
每次她做这个表情，夜就知道，自己又要挨骂了。
他立马严肃了起来。
“不是。”
“那是怎么了？”
“生孩子很困难。”
“你是说要很多次的意思？”
每次她的表情变成这样的时候，夜就知道，必须要诚实。
“是很多很多次。”
话音刚落，她便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不方便，等抓住绿头乌鬼仔之后，我们再……”
媚眼如丝，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违心拒绝。
“抓，一定要从娃娃抓起。”
“啊，不是，是抓住娃娃。”
“啊，不是，是去抓个娃娃……”
她看着他喜极而乱的样子，缩肩后仰就像一个不倒翁。
原来龙族也会有乱成一团浆糊的时候。
时隔多年，她又笑了。
像春天的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