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轻轻说了声：“是。”认认真真地开始背诵药方。
这张方子上有七十多味药，包括用量，都得一一记下来。
白离用了将近十分钟将药方背完，讲堂里霎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说好的看笑话呢？说好的群嘲呢？
这学渣到底啥时候开的窍，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真是个死没良心、毫无责任感的学渣！
夫子不甘心，更不开心。开除她的词儿都想好了，甚至还写了封勒令退学的信函，这怎么就突然反转了？
一定是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要不就是……苏云帮她作弊？
话说这苏云跟她认识吗？没看出来两人认识啊，为什么要帮她？
夫子想了想，对白离道：“你到讲台上来，再将秋千歌的诗与炉香冷透暗香起的药方背一遍。”
学生们一听，不由暗暗咋舌，又暗自庆幸。
这一诗一方都是出了名的长，幸好被抽背的不是自己。
秋千歌的诗有三百六十行，炉香冷透暗香起的药方，里面的药材多达两百八十多味。
这个秋千歌和炉香冷，曾经让白离一个人在寮舍里笑到打滚。
这又臭又长的秋千歌，是象征着病人的病就象荡秋千，忽好忽坏，永无停歇吗？
而这炉香冷透暗香起的方子，怎么嚼着也象是把人给治死了，下葬埋了之后又诈尸，或是死不瞑目的鬼魂回来报仇。
白离这些小乐子，以往只能自娱自乐一番。
如今看来，或许能跟苏云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白离流畅地将秋千歌和炉香冷背完，花了约半个时辰。
夫子的脸色如同暴雨前密布的阴云，也没说白离到底是过还是没过，只给讲堂里的初级弟子们撂了一句：“你们继续背，我晚点回来抽查。”
说着将讲桌上的书往胳膊下一夹，快步走出讲堂。
不行，今天自己的老脸被打得太疼了，得赶紧找其他夫子商量对策。
这学渣还真以为自己变厉害了？那又怎样？别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你！
还有那个苏云，忒不懂事，一来就那么锋芒毕露，且得好好杀杀你的锐气。
夫子们一商量，决定将二人调到中级弟子班上。
中级弟子如今已经学习了辨认药材，当然，药材的图像也被绘制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画作。
鲜株与炮制好的药材、成药，都有分门别类的画作，真可谓怎么复杂怎么来。
白离越发怀疑，这万医谷真是学医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两人在中级弟子班级上相对自由，没人理，毫无存在感，不过正好合了二人的心意。
第二天一早，白离已经很尽职尽责地在座位上看起了书。
苏云如同一缕晨风，带着淡淡的馨香走进讲堂。
经过白离课桌时，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
白离抬起头，对苏云道：“早安！”
苏云微微一笑：“早！”，从身后取出一册书，轻轻放在白离课桌上：“一本好书，推荐给你。”
白离道过谢，翻开书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停不下来，很快将书册翻完，心中茅塞顿开。
原来这万医谷的创始人是几名秀才，屡次考取功名不第，中途自学医术转行当了大夫。
“你这书在哪里找到的？”白离背靠着苏云的课桌，用字画挡住脸，轻声问道。
苏云趴在桌上，两手拢在嘴边，对白离道：“讲堂书库，我昨天下午四处闲逛时，偶然发现的。”
“果然是本好书呢。”白离回眸一笑。
苏云眼眉弯弯，心照不宣地回应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尽管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六天之后的月考，却已经将枪口瞄准了白离。
就算你把药方诗集全都背下来，这些药草画作，你又能认得几张？
中级班的同窗们早已将三四十副画作，用了半年时间烂熟于心。
而白离与苏云，却要在六七天时间内将这些画作上的元素全都记下来。
中级班那群带着浓重黑眼圈、面有菜色的同学，每天早上匆忙与他们打个招呼，便各自为阵地复习备考。
偶尔望向二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大美女，顶多再看七天。
在万医谷，越是高级弟子，容貌越难以启齿。原因很简单，一个字：累。
苦学狠学加没日没夜地学，能不累吗？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背不完的书，识不完的图。
等混到高级，更是有无穷无尽的医理药理书等着自己摸爬滚打。
许多弟子学到后来都已经浑然忘记自己来万医谷是干嘛的，似乎，就是来背书的吧？
离月考还有三天。
一大早，白离翻着桌上一叠厚厚的画，看得眼睛发直，脖子酸痛。
苏云在后面轻轻戳了戳白离。
“苏师妹什么事？”白离转身问道。
“你掉头发了。”苏云纤长莹白的指尖上拈着两根长发。
“呀！”白离有些惊惶地摸了摸头顶，这才来多久啊，照这样子下去，会秃的吧？
白离偷眼望了望四周的中级弟子，此前还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瞧，果然，个个的发际线都有些高得离谱。
“外面秋色正好。”苏云指了指窗外，对白离道：“我们一起去赏秋菊看红叶吧。”
“可是这些画还没看完。”白离有些迟疑。
外面秋高气爽，阳光正好，非常适合登高望远亲近大自然，而不是关在阴冷的讲堂里啃字画掉头发。
“我有考试秘诀，不用担心。”苏云小声地对白离说。
白离想了想，眼见着窗台上的树影渐短，太阳渐高，只怕再犹豫便会错过，于是点头道：“好。”
苏云眼角扬起笑意，扑闪着长睫毛对白离道：“我们趁着课间溜出去。”
二人趁着下课时间，先溜回寮舍换了身适合郊游登山的衣服，又用食盒装了茶点，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学堂后面的山上。
中级班的夫子和弟子们对二人翘课睁一眼闭一眼。
还有三天，这二人铁定要滚蛋的，爱学不学。反正学费无论如何不会退，谁让你们考不过关呢？
翘课放风的感觉真好。
晒着温暖适度的太阳，吹着微凉的山风，闻着漫山遍野的草香与花香，白离与苏云快乐得象两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
二人一路走一路谈笑，时而摘几朵小花，互相帮忙簪在发间。
走了一会，苏云指着一片树荫，对白离道：“我们去那边坐会吧，歇歇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