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整件事情——不，整个实验，根本就不是当初我们想象的那样！”
裴任是何等聪明的人，现在整件事情已经明晰，他也迅速地反映过来。
“时零第一次和我们见面见面的时候，说实验是创造一个人体网络，仿照互联网的结构模式，用人脑来代替整个网络的节点，参照蜂群思维来进行实验，妄想创造出一个有生命的网络，用于信息传递。而且，理想中的人脑网络，不仅仅能够像互联网那样传递无数消息，而且还能做到储存信息！”
莫阮目光赞许地看着裴任：“很不错，你刚才说的，有一部分是自己推理出来的吧？”
裴任点了点头：“后面一半，是我猜想的，但是我想这是最合适的解释。”
“当然。”莫阮微笑着说到：“你猜得几乎正确。”
“几乎？”阿松眼神不由得一闪。
“妄想这个词，用得不好——不如说，用得不准确。”
“等一下，你是说——”阿松从床上忽然起来，他的目光聚集在莫阮身上：“妄想......难道这个实验不是妄想，而是有可能？”
“永远不要低估科学，知道吗？”莫阮微笑着看着阿松。
莫阮虽然面带微笑，但是莫如笙还是看到了她握成拳头的双手，显然，虽然她竭力让自己变得云淡风轻，但是有些东西，注定不会是掠过心中的烟尘，能够随着风散去。
“蜂魂实验，为什么时元假想会变成蜂魂实验，这个问题，真的应该谢谢时零。”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英雄，但是——会是未来的。”
莫阮看着房间内的所有人：“实验体，现在我们深恶痛绝的实验，其实是不可能会断绝的，当科学的可行性超越了人类的性命的时候，这样的牺牲，就不再是什么罪恶的东西。”
莫如笙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一番话让莫阮说出来，反而令她心中无法言说，她可能想过很多她母亲应该有的反应，但是，唯独现在的情况，她从未想到。
英雄？
“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莫阮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切身之痛，不到他人身。”
“时零这个人，是个天才，我只能这么说他。”莫阮叹了口气：“蜂魂实验，是他在2020年才最终打破了最后的局限，从以前他祖父开始，这个实验就已经开始发展，到今天，可以说是最终成型。”
“我明白了。”裴任忽然开口说到：“这个实验，不可能停止了，对不对？”
莫阮看着裴任，没有说话。
她默认了。
此时的房间之内，呈现着一片诡异的寂静，莫如笙的心中出奇地平静，仿佛只是在听一个故事。她的心情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悬在脖子上的尖刀何时落下，此时系在尖刀上的丝线终于松动，她却反而松了口气。
这在一定程度上，宣告了她的死刑。
“时零是关键人物，没有他，医院的实验能够成功吗？”明婷担忧地问到。
“我不确定，但是他们总会弄到足够的资料。”莫阮睁开眼睛，她的双眼，慢慢地褪去了刚才令人绝望的光芒，重新变成了一片清冷的湖泊。她的目光从莫如笙开始，依次扫过房间内的所有人。
“好了，刚才的东西，让你们太过沉重了，我来说接下来的东西。”莫阮叹了口气，她换了一种更为快速的语调，同时，她将剩下的资料放在床上：“我为什么说妄想这个词，用得不准确——这些资料，就是答案。”
裴任显然一愣，他神色有些松动，随后拿起了床上的资料。
“这是——”
“什么？”莫如笙心中一颤，她莫名地对这几张白纸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她伸出双手，想要将文件扯过来。
不过她没有想到，裴任压根就没有握紧文件，莫如笙只是轻轻一抽，就已经将文件拿了过来。
“时零祖父生于战乱年代，但是他运气好，在山间做一个养蜂人，定期为上流社会的名流提供优质的蜂蜜，所以一直没有受到太大的战乱骚扰。但是更为神奇的是，时零的祖父——也就是宋时元，被美国人雇佣，随后移民美国，直到后来战争结束，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才回到这里。”
“宋时元一辈子都在和蜜蜂打交道，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个爱蜂如命的人，不过，当时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宋时元还想到了另外的东西。”
莫如笙安静地听着，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她脱口而出——
“人类可不可以运用蜂群思维！”
莫阮一愣，莫如笙已经从裴任的背包当中翻出了那本时零祖父留下来的笔记本，她翻开到最后一页。
——蜂群一直以来都是以这样的方式传递消息，真的只有蜂群是这样的模式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将这模式运用到其他地方？
“就是这一句！”莫阮惊呼：“你们......连这个本子都拿到了！”
“对，就是这个......”莫阮双目圆瞪，似乎是非常吃惊，但是她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最终，莫阮慢慢地压下翻动的情绪，继续说到：“DNA的真实形状，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左右被发现，从那以后，研究DNA的各种技术，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快速产生。时零一定没有告诉你们，在他成为实验室核心人员之前，他就已经在悄悄研究DNA。在我逃出来之后没多久，大约是2013或者2014年的时候左右，他自己悄悄尝试了一个实验。”
“什，什么实验？”莫如笙有预感，接下来的东西，可能是她所没有了解过的。
莫阮抬起头来，她伸出手指，虽然她面对着莫如笙，此时莫如笙手上的文件在她的方面看是倒过来的，但是莫阮只是用了极短的时间，已经指向了文件上的某一行字。
“看到了吗？时零他将蜜蜂当中一部分的DNA，和人类卵细胞的DNA进行替换。然后，他也准备了一个去核卵细胞。”
裴任的脸色忽然一变，不仅如此，此时背后的阿松和明婷也是如此。
“他在做什么，你们现在知道了吧？”
“培养克隆胚胎！”裴任咬着牙说到，才只是短短几秒钟，裴任的额头，竟然已经渗出了汗水。
莫如笙虽然不怎么懂，但是不代表另外的人不懂，此时她看着剩下三个人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严重性。
“对，他确实就是要培养一个人造人，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存活的，带有蜜蜂DNA的怪胎。”
“.......”
“我继续说吧，这一次的尝试，没有成功，这是后来时零为了显示他的诚意告诉我的，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他当年的实验究竟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然后......更令我害怕的是另外的东西。”莫阮从莫如笙手中拿过文件，她往后翻了好几页，随后反转后递了回来。
“DNA检测？”莫如笙一愣。
“当年的时候，国内的DNA技术还不算太过高级，虽然有记录下我的DNA资料，但是不是完全完整的，直到我查到这一份资料，我才知道，原来，早在2015年，时零就看到了我的DNA检测分析。”
莫如笙没有说话，她双眼看着文件，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行字——
实验体DNA有突变异常区域。
“如果是别人看到，我不会有事的，但是偏偏，是时零！”莫阮咬了咬牙：“我身体里面，与生俱来的DNA突变位置，和当年时零换上去的蜜蜂DNA，有相似的位置！”
“......”
“我这么说是不是太过陌生？”莫阮歉意地说到：“其实就是我的DNA发生了可遗传突变，而且突变的情况，还和当年时零花尽心思研究的DNA非常相似，所以......就是因为这样，2015年，我才一直怀疑，如笙的入水，是时零做的！”
莫如笙一愣：“他为了什么？引出你吗？”
“我想不只是这样，可能，他还想要你的DNA。”莫阮抿了抿唇：“看你的DNA，是不是也有那一份突变。”
“而且，最后他们还是留下你了，说明，你的体内......还是遗传了我体内突变的那一份DNA。”莫阮叹了口气：“然后，我的姐姐之所以后来也被抓进去，我想，是要看一看，她的体内，是不是也有这一个DNA。但是我刚才说的这些信息......都是在和时零见面之后，在我查出资料之后，才慢慢推理出来的，在那之前，我不知道这一切。”
莫如笙心中，逐渐地生出了一阵强烈的不安：“DNA......那一份DNA，究竟是......怎么样的DNA？”
“在文件的最后面。”莫阮轻声说到。
莫如笙快速地将文件翻到最后。
“这一份文件，是最难得的一份文件，也是我在时零的个人办公室内拿到的，因为我对他产生怀疑，之后，我就开始悄悄调查他，可能真的是我走运，我竟然真的拿到了这份文件。”
“呵，那个突变的位置，可能真的是注定的，刚才我说，人格分裂并不是偶然，其实这一切，都是遗传。”
“突变位置的DNA，使得生成的胚胎大脑的发育会产生一点异常，不会影响人的生活功能，但是，多了一种自我保护功能。”
莫阮顿了顿，莫如笙双手颤抖，她看着文件上的文字，就在此时，莫阮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旦人体大脑遭受到强刺激，会极其容易使得大脑产生自我保护的想法，从而，人格分裂。而且，分裂出来的人格，会承担保护主人格的任务——这一份文件，上面的日期，出自2022年，而且，日期就在我和时零达成交易之前的两个月。也就是说，时零在对当年17岁的你实验的时候，因为刺激大脑导致你第二次人格分裂，使得你一次性产生了三个新的人格，也就是莫晓笙，莫兰笙，莫寒笙。而在那之后两个月，我出现了，时零产生了利用我的想法，并且打算将你运出实验室，并且成为他一个人的实验体。”
“如笙，你不是随机选定的实验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最适合这项实验的人。因为只有你，有那一份突变的基因。而我的年龄，使得我不再是第一人选。”
“你的基因改变了你的大脑，使得你的大脑异常活跃，而且，能够以自己的意志，撑起一整个人体网络。你的人格分裂，其实是可控的，只要刺激，就能产生新的人格。”
莫阮盯着莫如笙，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莫如笙的身体，似乎飘到了看不到的某个角落：“无限次产生新的人格，只要你还活着，那么，就会像当年的第一次蜂魂实验的莫明笙那样，一旦一个人格失败，就会使用第二个人格。因为你的人格，源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