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一脸愁容地坐在哥哥的房间里，华扬正在为他诊治。
他已经仔细检查了半个时辰了，一直眉头紧锁，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以前，不论遇到多难的病症，他都是笑嘻嘻地一边诊断开药一边开玩笑，今天她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表情。
哥哥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不不，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洛卿轻轻覆住了苏意的手，示意她不要那么紧张，但心里却也同样担心着。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为何他的修为如此深不可测，也没有告诉自己，为何在幽冥山那天能以一己之力破诛仙阵，更加没有告诉自己，为何他当时晕倒后没过多久马上又精力充沛了。
沈霁月这个男人，全身都是谜。认识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而小意、沈家众人看来也全都不知道他身上的谜团，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忧心忡忡且满脸困惑。
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呢？
洛卿不明白，他自幼得父母和爷爷悉心教导并栽培，除了和慕容玥这件事，其余一直都顺风顺水，因此，在他眼里，很多秘密家族内部的人都可以共享，因为大家都是一家人。
他想，沈霁月是有苦衷的吧？他那身强横的修为必定和这次的突然昏迷有联系！
看了看几乎要落泪的爱人，他的手又紧了紧，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了。
此时，华扬终于诊断完毕了，站起身来，走到苏意面前，却踌躇良久，都没有开口。
他这样的行为，让苏意更加不安了：“你说话啊，别这样吓我！”
因为过于害怕，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
“小意......”华扬艰难地开口，“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不容易被洛卿扶着站起来的苏意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她撑着洛卿的手，脸色苍白如纸，嘴巴张了张，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信......”
“你哥哥的病症很奇怪，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没有中毒或者新伤旧患的迹象，但是他的脉搏很虚，而且越来越缓慢。照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多久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苏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摇着头，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华扬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和沈霁月交集不深，但他却一直是把苏意当成妹妹看的，她最重要的亲人马上就要离世，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
“小意，我反复检查了很多次了，对不起，我没办法......”
“华扬！”苏意忽然大吼一声，“你要救他！你是无极大陆最厉害的神医，你一定可以救他的！我求求你，我求你了！”
她双膝一弯，眼看就要跪下来。
华扬赶紧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跪下，虽然以他的行医经验，沈霁月的死是早晚的事，但他还是安抚道：“我答应你，我再想想办法。我储物戒里，还有些医书，我再去看看。”
“好......好......”苏意泪眼婆娑地点头，目送他出去后，一步一颤地走到哥哥的床头，坐在了床沿边。
“小意，你别担心，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洛卿站在她身边，安慰着她，心里却知道，连华扬都那样说了，沈霁月必定是没救了。
难怪当初他们制定两家假意翻脸的计划时，他又找自己单独说了些后续的安排，还反复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小意，现在想来，颇有几分交代遗言的意味。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吧？
洛卿心里十分感伤，这么多年，沈霁月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朋友，如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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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霁月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不然不可能会看到他。
他的神识里是一片蓝色的大海，脚下黑色的影子动了动，忽然从地上拔地而起，站在了他对面。
“你要死了......”
“我知道。”
“后悔吗？”
“不后悔。”
沈霁月深深吸了口气，难得地竟然露出了十分和煦又灿烂的笑容。
是的，他不后悔。
为了沈家，为了妹妹，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父亲早逝，母亲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他却始终记得，她经常对他说的话：“霁月，你要记住，你姓沈，是除了你下落不明的姑奶奶以外，唯一活着的嫡系子弟，是整个沈家的希望。你一定要重振沈家，知道吗？”
这些话，反反复复说了很多很多遍，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
也会不耐烦地发脾气，偷偷溜出去玩，面对母亲的伤心与眼泪，又觉得很难过，便克制了自己出去玩的次数。
也曾叛逆过，不想背负沈家的重任。
可是，自己的心性，终究还是在其他世家门派的奚落嘲笑中，在沈家人遭受屈辱无法反抗时，在大家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时，改变了。
从此以后，重振沈家，便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为此，即便他当初作出了那样万劫不复的决定时，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早已提前安排好了很多事情，他也知道，以苏意的能力，足够带领整个家族走向辉煌，只是，她自己不够自信。不过没关系，多多磨练，就好了。
但是如今，在生命的尽头，他却还是不舍了，舍不得妹妹苏意，舍不得沈家众人。
“你不舍得了。”影子的话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是啊，连最后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了......”沈霁月感觉自己的xiong口闷得难受，从鼻子传来的酸涩感，让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哭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便没有再哭过了。
到底，自己还是不想死的。
影子却毫不顾忌他的留恋，声音无比冷漠，不带丝毫感情：“你该走了。”
“我不想走！”
“由不得你。”
“沈家人需要我，小意需要我。”
“他们不需要你，你不是早就安排好一切了吗？”
“他们还不够成熟。”
“不，是你需要他们，需要你妹妹。”
沉默片刻，沈霁月终于点头承认了。
“快走吧！”
影子的催促却让他更加不舍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