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婷婷?这名字……”
林尘脚步未停,只微微一顿,便继续前行。
可那少女仍伫立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出神。
“小姐,人走远啦!”身旁丫鬟笑着提醒。
“闭嘴,小蹄子,我知道!”她佯怒轻斥,却掩不住眼底那一抹留恋。
此时,福满楼前。
林正英领着文才与秋生站在门口等候。
他一身灰袍笔挺整洁,连脚上那双布鞋也是新做的,整个人精神抖擞,焕然一新。
“酒席订好了没?”他沉声问。
“师傅您放心,靠窗的位置早留好了,亮堂又安静!”秋生热情地指向二楼雅座。
林正英抬眼望去,满意地点了点头:“待会见到你们师叔,都给我规矩些,别丢我茅山的脸面!”
“师傅您瞧好吧!”
文才和秋生齐齐拍胸保证。
“九叔来啦!”
“哎哟,今儿打扮得真精神,像年轻了十岁似的!”
熟客们纷纷上前寒暄。
林正英拱手回礼:“客气了,各位太客气了。”
有人打趣:“九叔今儿穿得这么体面,莫不是有喜事?”
林正英神色一肃:“今日我茅山一脉的师弟前来相聚,礼数自然不能马虎。”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他从怀中取出怀表一看,时间已过去两个时辰。
文才和秋生早已哈欠连天,正无聊之际,忽然瞥见一个年轻道士缓步而来。
“嘿,师叔没见着,倒来了个小道士。”文才撇嘴嘀咕。
“说不定这就是咱们师叔呢!”秋生调侃一笑。
“你当我是傻的?师叔能这么年轻?”
“你还知道我在开玩笑?”
两人笑闹间推搡起来。
“一群没正形的东西!”
林正英皱眉低喝,随即摇头无奈。
目光顺着二人视线投去——
下一瞬,他瞳孔一缩,脸上骤然绽放笑意,竟迈开大步迎了上去!
“师弟!!”
看清来人面容,林正英激动万分,朗声大喊。
林尘正要踏入酒楼,忽闻一声洪亮叫唤,连忙驻足,定睛看去——
只见一位浓眉方脸、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快步逼近。
九叔!
他一眼认出对方。
“师兄!!”
林尘展颜而笑,疾步相迎,两人紧紧相拥。
“五年不见,师兄风采更胜往昔,愈发稳重威严了!”林尘打趣道。
林正英一听,差点呛住:“咳咳……哪有你说的那样,倒是你,道行精进不少,我都摸不透深浅了!”
他上下打量林尘一番,只觉其气息如渊似海,难以揣测。
“我没眼花吧?”
“那个年轻人……真是咱们师叔?!”
文才和秋生呆若木鸡,方才的嬉笑瞬间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茫然。
天呐……
十八岁的长辈?
两人脑子嗡嗡作响,世界观几乎崩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见礼!”林正英瞪了他们一眼。
两人慌忙上前,规规矩矩跪下行礼:
“弟子文才,拜见师叔!”
“弟子秋生,参见师叔!”
“快起来,不必多礼。”林尘含笑扶起二人。
这一幕顿时引来满堂侧目。
“那小道士竟是九叔的师弟?”
“老天爷,这是真的?”
酒楼内惊呼四起,议论纷纷。
“师弟,里边请,饭菜早已备齐,就等你这位贵客了!”林正英一手搭上林尘肩膀,亲热地带他入内。
文才和秋生默默跟在后头,脚步沉重,心里翻江倒海。
文才压低声音问:“秋生,师叔这般年轻,本事却比师父还高,到底是怎么修来的?”
“你没听说吗?师叔可是道门百年不遇的奇才!修为胜过师父,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要不然能叫天才?”秋生语气里满是敬佩。
文才一听,连忙点头称是。
四人走进酒楼,没过多久,桌上已是菜肴琳琅,鱼肉齐全,香气扑鼻。
众人举杯畅饮,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师弟,我先敬你一杯!”林正英亲自给林尘斟满酒。
“师叔,我们也敬您!”
文才和秋生也赶紧端起酒杯。
连旁边认得林正英的街坊邻居,也都纷纷过来向林尘敬酒。
“道长,喝一口!”
林尘来者不拒,一饮而尽,豪气十足。
几十杯下肚,他神色如常,毫无醉意。
众人看得暗暗惊奇,心道这位茅山道士果然非同凡响,定有非凡手段,实乃世外高人!
几轮酒过,气氛正酣。
林正英忽然想起刘大壮家那桩事,便开口道:“师弟,眼下有件事,得请你出手相助。”
“何事?你说便是。”林尘放下酒杯,目光沉静。
“事情是这样的……”林正英将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遍。
“水鬼摄魂,天魂地魂俱失,确实棘手。”林尘饮尽杯中酒,眸光一闪。
人有三魂——天魂居脑,主神识;地魂藏于情志之间,掌气血脏腑;命魂为本源,系生死之根。
出生时三魂归位,方成完人。
死后,天魂消散于虚空,命魂轮回转生,地魂滞留尸骨旁,久久不散。
若失天魂,人则痴傻呆滞;地魂不在,则体虚多病;命魂若损,性命自然难保。
“师弟,这孩子还有救吗?”林正英眉头紧锁。
“救当然能救,只是稍费些功夫罢了。”林尘轻笑一声。
稍费些功夫?
林正英心头一震。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逆天改命本就是极难之事,何况招魂复魄,更是难如登天!
可林尘竟说得如此轻松,仿佛不过是随手拾物一般。
‘这师弟的修为,怕是远超我所想,恐怕已踏入练气之境,甚至更进一步……’
想到此处,林正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道门修行,讲究八个阶段: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
每一重又分十小境,层层递进,宛如深渊鸿沟,极少有人能跨越。
林正英二十三岁入山,如今四十二,苦修十九年,也不过止步于化气五重。
这已是天赋卓绝的结果。
寻常道士终其一生,连炼精圆满都难达成。
至于文才与秋生,尚在筑基初期,也就是所谓的炼精之始。
所谓炼精,即是打根基。
需修习内功心法,配合拳脚锻体,强筋健骨,固本培元。
因此,真正修行之人,大多精通武艺。
待到化气境界,则能破开凡躯束缚,体内生出真气,可用符咒、御法器、开灵光,已有驱邪之力。
而到了练气之境,便可感应天地灵气,吞吐日月精华,以自然之力洗髓伐骨,挥手成法,降妖伏魔,堪称天师之资。
像文才、秋生这类道士,在行家眼里不过是个粗通皮毛的末流小角色。
他们画的符,连坟地里的阴气都镇不住。
林正英才称得上羽士,拥有法力,可斩祟安民。
至于天师,则近乎通玄达妙,行踪莫测。
文才和秋生在一旁听着,虽道行浅薄,但也明白魂魄离体后想要寻回,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在太玄师叔口中,竟似轻描淡写之事。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位师叔的本领,只怕深不可测!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林尘抬眼看了看天色,随即起身。
林正英领着他,直奔刘大壮的棺材铺而去。
此时刘家愁云笼罩,妻子躲在角落低声抽泣,悲痛难抑。
林尘一行刚踏进门,刘大壮便急匆匆迎了出来。
“九叔,可算等到您了,再晚来一步,我真得亲自上门去请您了!”
这两日对刘大壮来说,简直像熬过了几个春秋。
一想到闺女那副模样,命悬一线,全家人整日坐立难安,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如今见九叔登门,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怎会不激动万分?
“这位是?”
刘大壮目光落在林尘身上,迟疑地问。
四人当中,这年轻人最显年轻,可九叔身边的文才、秋生对他却毕恭毕敬,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物。
“他便是我之前提过的师弟。”林正英笑着介绍。
刘大壮心头一愣——原以为九叔口中那位高人得多大岁数,没想到竟是个后生。
这般年纪,真能救得了人吗?
林正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这师弟的本事,远在我之上。
若他都束手无策,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救你女儿了。”
话音未落,刘大壮扑通跪下,眼泪夺眶而出:“求大师救救我闺女,只要她能活过来,我做牛做马也愿意!”
“先起来,让我看看情况再说。”林尘伸手将他扶起。
刘大壮抹了把脸,哽咽着带路,几人一同上了二楼。
刚踏进走廊,林尘眉头便微微一皱,察觉出几分异样。
走到房门前,他抬手推门,却发现门被死死反锁,纹丝不动。
“文才,秋生,把门撞开。”林尘语气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