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名凶神恶煞的黑风寨匪众,挥舞着淬毒的弯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孤身立于巷口的黄辰。刀锋划破雨幕,带起一道道幽蓝色的残影,腥臭的“腐骨毒”气味混杂着匪徒身上的煞气,扑面而来,将黄辰那单薄的身影衬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
“小心毒!”慕清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再次惊呼。她强忍着手腕的酸麻和体内因黑炁反震而翻腾的气血,想要提剑上前相助,却被另外两名反应过来的匪众死死缠住,一时间脱身不得。她只能焦急地看着那片致命的刀光将黄辰吞没,冰眸中充满了担忧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悔。若不是为了帮她,这个神秘的修瓶匠人,又怎会卷入这无妄之灾?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武师境高手都手忙脚乱的围攻,黄辰的脸上,依旧看不到半分惊慌。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倒映着袭来的刀光剑影,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就在第一柄淬毒弯刀即将临身的刹那,黄辰动了。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甚至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随意,但每一步踏出,身形都如同鬼魅般微微晃动,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刀锋最盛之处。他脚下踩着的,并非是任何高深玄妙的身法,而是烟雨巷口那些晒太阳的老头老太时常比划的、最普通不过的“太极步”!
但这平凡的步法在他脚下,却焕发出了难以言喻的神韵。每一步都契合着某种自然的韵律,圆转如意,仿佛与这天地、这雨幕融为了一体。匪徒们势大力沉、迅疾狠辣的劈砍,总是差之毫厘地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连他的衣角都无法沾湿更多。
“妈的!邪门!这小子滑溜得像泥鳅!”一名匪徒怒吼着,双手握刀,一记势大力沉的竖劈,直取黄辰面门!
黄辰不闪不避,直到刀锋及体的前一刻,他才微微侧身,左手如同灵蛇出洞,快得带起一丝残影,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匪徒持刀的手腕!
那匪徒只觉手腕一麻,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传来,他前劈的势头竟被硬生生止住!
与此同时,黄辰的右手并指如剑,掌根顺势向前一送,看似轻飘飘地拍在了匪徒的肘关节外侧!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那匪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起来,肘关节竟被这看似随意的一拍直接打得脱臼!他再也握不住弯刀,“哐当”一声,淬毒的利刃掉落在地,溅起几点水花。黄辰扣住他手腕的左手顺势一牵一引,将他整个人如同扔破麻袋般甩向旁边另一个冲来的匪徒。
“砰!”两人撞作一团,滚倒在地,哀嚎不止。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呼吸之间!
黄辰脚下步伐不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又一名匪徒从侧面偷袭,弯刀横扫,直取他的腰腹。黄辰看也不看,听风辨位,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微微一仰,刀锋贴着他的鼻尖掠过。他右手随意地向下一按,正好按在那匪徒因用力过猛而前倾的肩膀上,借助对方前冲的力道向下一压!
“噗通!”那匪徒收势不及,脸朝下重重地摔在湿滑的青石板上,鼻血长流,门牙都磕飞了两颗,当场昏死过去。
第三名、第四名匪徒同时从前后夹击!黄辰仿佛背后长眼,前踏的左脚为轴,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一个旋转,右手手肘如同重锤,精准地撞在身后匪徒的肋下!
“呃!”那匪徒双眼暴突,肋部传来钻心的剧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瘫软下去。
而面对前方刺来的刀尖,黄辰旋转之势不停,左手五指张开,如同云手般在那持刀的手腕上一拂一按!
那匪徒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手腕不由自主地向外翻转,刺出的刀锋竟调转方向,朝着旁边同伴劈来的刀格挡过去!
“铛!”两柄淬毒弯刀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两名匪徒都愣住了,没明白怎么回事。黄辰却已趁机切入两人中间,双掌齐出,看似轻柔地印在两人胸口。
“嘭!嘭!”
两人如遭重击,胸口一闷,气血翻腾,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九名凶悍的匪众,已然倒下了五人!剩下的四人看着如同闲庭信步般站在场中,连粗气都没喘一口的黄辰,眼中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用的明明是市井间最常见的粗浅把式,怎么到了他手里,就变得如此可怕?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关节、穴位或者发力点上,用最小的力气,造成了最大的效果!这绝不是运气!
“点……点穴术?他是修真者?!”一个稍微有点见识的匪徒声音颤抖地叫道,看向黄辰的眼神如同看着妖魔。
点穴术,乃是修真界流传出来的一些粗浅法门,配合真气(或真元)使用,能截脉断气,制人于无形。但寻常修士,谁会用凡间武学的架势来施展?而且,他们根本没感受到对方身上有任何真气或真元的波动啊!
剩下的四名匪徒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和退意。但他们毕竟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凶性一起,反而更加疯狂!
“一起上!砍死他!”四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再讲究章法,从四个方向同时扑上,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誓要将黄辰乱刀分尸!
面对这看似无解的围杀,黄辰终于微微抬了抬眼皮。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这些匪徒身上,那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怜悯?
他没有再使用太极步闪避,也没有再用擒拿手法。他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淡金色流光一闪而逝。
然后,他对着正面冲来的那名匪徒,隔空虚虚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气劲破空的光影。
但那匪徒前冲的身形却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高举的弯刀凝固在半空,脸上的狰狞表情也瞬间定格。下一刻,他“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虾米般剧烈地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眼神涣散,竟是直接失去了意识!
隔空点穴?!
剩下的三名匪徒亡魂大冒,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点穴术!
恐惧彻底压倒了凶性,他们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想逃跑!
“现在想走?晚了。”
黄辰淡淡的声音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他再次抬手,食指连点三下!
“咻!咻!咻!”
这一次,三道微不可察的淡金色气劲,如同拥有生命的细丝,穿透雨幕,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三名逃跑匪徒背后的“命门穴”!
三名匪徒同时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向前扑倒,同样倒地抽搐,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从黄辰出手,到十二名黑风寨匪众(包括之前被竹筷所伤的三人)全部倒地不起,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
街道上,除了淅沥的雨声和匪徒们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被拦住的慕家护卫,此刻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石化了一般。
慕清寒持剑而立,冰眸死死地盯着巷口那个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布衣青年,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竹筷点穴,隔空伤敌!
太极步,擒拿手,信手拈来,化腐朽为神奇!
还有那神乎其神、连她都未能完全看清的隔空点穴手段!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修瓶匠人!甚至,可能都不是一个普通的低阶修真者!
他到底是谁?为何要隐藏身份在这烟雨巷中?又为何要出手救她?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慕清寒的心头。她看着黄辰那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看似落魄的青年,身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黄辰没有理会满地打滚的匪徒,也没有去看那些震惊的慕家护卫。他的目光,越过雨幕,落在了慕清寒苍白的脸上,和她微微颤抖的、依旧握着寒铁剑的手上。
他缓步走了过去,在慕清寒身前几步远处停下。
“你的手,需要处理一下。”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
慕清寒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被化骨掌黑炁侵蚀的寒铁剑传来的反震之力,让她手腕红肿,甚至隐隐有一丝黑气顺着经脉向上蔓延,带来刺骨的寒意和轻微的麻痹感。
她尝试运转“寒月心经”的内劲想要驱散,却发现那黑气极为顽固,阴毒异常,她的阴寒内劲竟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手掌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完全不像一个整日与破旧物件打交道的匠人之手。
手掌中,托着一颗龙眼大小、色泽乌黑、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丸。
“清心丹,能驱散你体内的异种阴寒之气。”黄辰看着她,眼神平静,“放心,没毒。”
慕清寒看着那颗药丸,又抬头看向黄辰那双深邃的眼眸。冰眸之中,挣扎、警惕、好奇、以及一丝莫名的信任交织在一起。
最终,对那阴毒黑气的忌惮,以及内心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让她做出了选择。
她伸出没有持剑的左手,指尖微颤地接过了那颗“清心丹”。丹药入手微凉,那股清香气味吸入鼻中,竟让她因战斗和黑气而有些紊乱的气息都平复了几分。
她没有立刻服下,而是看着黄辰,朱唇轻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