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贝拉接过萨利赫递来的羊皮纸,纸张有些粗糙,上面密密麻麻地用帝国通用语写满了条款。
她逐字逐句地阅读,伊森站在她身侧,也借机扫视着内容。大部分是些如交换战俘,撤退时间等无关痛痒的条件,但其中的三条条款尤为关键:
1.为确保和平长存,亚兰希尔必须派遣王储奥德里克王子前往萨珊国都,作为人质。
2.亚兰希尔需向萨珊支付五千枚金币,作为战争赔款。
3.亚兰希尔必须将王都以东的所有领土,永久割让给萨珊。
看到这些字眼,伊森心中怒火中烧。割地、赔款、质子,努尔丁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恐怕李鸿章来了都不敢签。
果然,希贝拉看完后,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将纸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声音如寒冰般彻骨:
“大将军,您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如果是这种毫无诚意的条件,我看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萨利赫没有翻译这句话给父亲听,而是上前一步,直接用通用语冷笑着怼了回去:
“公主殿下,请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如今是我父亲的大军兵临城下,亚兰希尔岌岌可危。
这点条件,换取你们王国的存续,并不过分。”
面对萨利赫的咄咄逼人,希贝拉没有退缩,反而轻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萨利赫,我也想提醒你,我们是在与努尔丁家族和谈,而不是与萨珊帝国。”
萨利赫眯起眼睛,语气变得缓和起来:
“公主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萨利赫还在装傻,希贝拉索性挑明了底牌,她身体微微前倾,气场丝毫不输给眼前的男人:
“对于你们而言,从亚兰希尔撤军,绝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萨珊内战,我觉得有些条款对你们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是累赘。”
萨利赫沉默了片刻,仿佛默认了希贝拉对萨珊内战的预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有何建议?”
希贝拉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人质”与“割地”的条款上重重划过:
“把这两条去掉。要了土地你们还要分兵驻守,而人质,对你们接下来的战争,毫无作用。”
接着,她话锋一转:
“至于赔款,五千金币太多了,降到一千。
作为补偿,我们可以资助大将军一批急需的粮草与精良装备……”
萨利赫不屑地打断:“区区一千金币和一点粮草,就想打发我们走?
要知道我们可以有你们亚兰希尔上万俘虏,这点钱连赎金都不够,还不如把他们卖为奴隶”
“当然不止。”
希贝拉竖起一根手指,自信地抛出了让萨利赫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们亚兰希尔,可以承诺给努尔丁家族一项独有的‘贸易特权’。”
“只要是在亚兰希尔境内,从阿斯卡隆到阿卡港,凡是努尔丁家族商队的货物,不需要缴纳任何关税,畅通无阻!”
听到“免税”二字,萨利赫的眼神瞬间亮了。
作为大将军之子,他太清楚这背后的含金量了。
这意味着家族将垄断萨珊到亚兰希尔的商路,源源不断的财富将化作军费,支撑即将到来的内战。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语速飞快地将希贝拉的条件翻译给一直沉默的努尔丁。
努尔丁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希贝拉:
“公主殿下的建议很有诚意。但我有一个要求——赔偿金,三千金币。”
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
伊森正准备翻译,却见希贝拉已经微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举在空中:
“两千。”
空气凝固了一秒。
努尔丁看着那个自信的少女,忽然大笑起来,
甚至不需要萨利赫翻译,他便直接用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握住了希贝拉伸出的手:
“好!成交!”
走出萨珊军营,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
虽然达成了和谈,但伊森心中仍有疑惑,终于忍不住问道:
“希贝拉,虽然免除了割地和人质,但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免税特权?这难道不是让利给敌人吗?”
希贝拉放慢了脚步,心情似乎很不错,她耐心地解释道:
“伊森,你看。萨珊物产丰富,掌控着连接东西方的交通要道。香料、贵金属、上等战马,这些都是帝国紧缺的物资。”
“虽然我们临近亚细亚海,但因为关税,很多物资反而绕道北面的安娜托利亚,或者通过东北的德文王国进入帝国。
如果我们提供免税法令,这些利润高昂的商道就会改道亚兰希尔。”
“这会刺激亚兰希尔的商业繁荣,带动当地所有行业。这才是长久的利益。”
听着希贝拉的分析,拥有现代知识的伊森,也很快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把亚兰希尔打造成一个贸易特区吗?
“更重要的是,这项法令在平时根本推行不下去。”
“亚兰希尔的贵族们,在各地私设关卡,层层盘剥。
如果我平时强行推行零关税,势必会触动他们的利益,遭到疯狂的抵制。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萨珊军营:
“这是和平协议的一部分,是‘逼不得已’答应敌人的条件。
那些贵族就算不满,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对这和平条约。”
听到这里,伊森看着希贝拉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爱慕,更充满了深深的敬佩。
她这谋划一石二鸟,既退了强敌,又借力打力整治了国内积弊。
夕阳下,身着深蓝色贵族礼服的希贝拉,她说话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伊森不由得看呆了。
“真没想到啊,努尔丁竟然……”希贝拉正感叹着,忽然发现他那直勾勾的目光。
希贝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啊?没,没有。”被抓个正着,伊森老脸一红,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看着夕阳下少女那精致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
“希贝拉,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说出这句话时,伊森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希贝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伊森会突然说这个。
那张在谈判桌上从容不迫的俏脸,此刻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她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谢谢你,伊森。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甜了。
就在这时,一声高喊无情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暧昧。
“公主殿下!”
亚兰希尔的城门口,卡洛斯正站在门楼上,焦急地探出身子大喊:“和谈怎么样了?”
伊森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那份悸动压回心底,抬头回应道:
“卡洛斯大人!和谈很成功!努尔丁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紧绷着神经守在城头的卡洛斯,终于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欣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