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以一手神乎其技的针灸之术，不仅化解了林永昌的刁难，更赢得了家主林震天和部分长老的初步认可。议事结束后，他明显感觉到，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少了许多轻视与怀疑，多了几分探究与隐晦的敬畏。
他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默默返回破旧茅屋。但心中清楚，从今日起，他在林家的处境已然不同。至少，明面上的欺辱，应当不会再有了。
“少主今日之举，恰到好处。”墨渊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带着一丝赞许，“既展露价值，震慑宵小，又未暴露根本，留有余地。”
林澈在炕边坐下，眼神沉静：“林永昌不过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倒是那幽冥殿的刺客，以及他遗落的信物……”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非金非木、触手冰凉的令牌。令牌造型古朴，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仿佛通往无尽深渊的符文，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类似“七”的刻痕。
“墨老，您可见过此物？”林澈将令牌递给墨渊。
墨渊虽目不能视，但接过令牌，枯瘦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片刻后，他浑浊的眼中竟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虽然短暂，却让林澈心中一凛。
“这符文……是‘幽冥引路符’！”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确是幽冥殿的信物无疑！而且，这背面的‘七’字刻痕，若老奴所记不差，代表的应是幽冥殿内部，一个名为‘第七殿’的机构。”
“第七殿？”林澈眉头紧锁。他对幽冥殿的了解，仅限于三年前的传闻，知其庞大神秘，却不知内部竟还有如此细致的划分。
“不错。”墨渊点头，语气愈发沉重，“幽冥殿等级森严，据传其下有九殿，各司其职。这第七殿……主要负责的，便是‘清剿’与‘灭迹’。”
“清剿？灭迹？”林澈眼中寒光骤盛，“您的意思是……”
“三年前，悬济门覆灭之夜，现场残留的气息中，便有与这‘第七殿’功法同源的幽冥死气！”墨渊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虽然当时出手的势力混杂，有药王宗，也有其他不明高手，但这第七殿，绝对是主要执行者之一！”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林澈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几乎要撕裂胸膛的仇恨与杀意汹涌澎湃！虽然早有猜测，但当从墨渊口中得到近乎确认的答案时，那股压抑了三年的痛苦与愤怒，依旧难以自持。
幽冥殿第七殿！竟然是他们！
“他们为何要灭我悬济门？为何连妇孺都不放过？！”林澈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墨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原因至今成谜。悬济门以医武传世，与世无争，按理说不该招惹如此强敌。老奴怀疑，或许与《太初古经》有关，但也仅是猜测。”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这第七殿的刺客出现在青云城，目标直指林震天。这绝非偶然。少主，我们之前的推断或许没错，林家……很可能掌握着某些与当年惨案相关的线索，或者……他们本身，就是下一个目标？”
林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将翻腾的杀意强行压下。他如今实力低微，贸然复仇无异于以卵击石。
“无论如何，这条线不能断。”林澈眼神恢复冰冷，“林震天必须活着，林家暂时不能乱。我们需要借助林家，查出幽冥殿出现在此的真正目的，以及……他们与药王宗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他将令牌小心收起，这将是追查第七殿的重要凭证。
夜色渐深。
林澈正准备继续修炼，巩固刚刚突破的元气境四重修为，茅屋外却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沉稳而轻微，带着一丝犹豫。
林澈与墨渊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会是谁？
“林澈少爷，歇息了吗？”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几分客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声音……是林啸山大长老？
林澈心中微动，起身打开屋门。只见月色下，须发皆白的林啸山独自一人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大长老？”林澈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侧身让开，“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林啸山摆了摆手，并未进屋，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林澈身上，叹了口气：“不必麻烦了。老夫前来，是代永昌向你赔个不是。他今日……过于冲动了。”
林澈心中了然，原来是为林永昌擦屁股来了。他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大长老言重了，永昌长老也是心系家族，小人不敢有怨言。”
林啸山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林澈神色恭敬，毫无破绽。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林啸山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你今日展现的医术，令人惊叹。不知……师承何处？”
果然来了。林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坦诚”与“感激”：“不敢隐瞒大长老，小人所学，乃是前些时日，一位路过的老丈所授。他见小人还算伶俐，便指点了几手辨识药材和针灸保命之法，并未言明身份，也未收小人为徒。小人……也不知他姓名。”
他将一切都推给了那位虚无缥缈的“高人”，合情合理。
林啸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若真是高人，行踪诡秘、不愿透露姓名也属正常。
“原来如此。”林啸山沉吟道，“无论如何，你既有此机缘，便是你的造化。日后当好生研习，莫要辜负了那位前辈的指点。家族这边，也会尽力为你提供便利。”
这是代表长老会释放的善意和招揽了。
“多谢大长老！多谢家族！”林澈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连连躬身。
林啸山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关上屋门，林澈脸上的“激动”瞬间平复，眼神变得幽深。
“先是林震天，后是林啸山……这林家，倒是识趣。”墨渊淡淡道。
“利益使然而已。”林澈看得很透，“他们看中的，是我背后可能存在的‘高人’，以及我刚刚展现出的医术价值。一旦失去这些，或者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态度便会立刻改变。”
他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冷月，语气冰冷而坚定：
“不过，互相利用罢了。他们需要我的医术和可能存在的‘背景’，而我……需要借助他们，找到幽冥殿，找到药王宗，找到所有参与毁灭悬济门的仇人！”
“这枚幽冥殿的令牌，就是钥匙。”
月光洒在他棱角渐显的侧脸上，那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复仇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潜龙得水，暂栖浅滩，却已锁定深潭之下的猎物。只待风云际会，便要掀起滔天巨浪，将这世间的仇与恨，一并清算！
（第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