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将一切都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幽暗里。山涧深处,一块被流水打磨得光滑如玉的岩石上,陈凡盘膝而坐,双目轻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光晕。《太初经》的心法在体内缓缓流转,试图修补白日里与万灵谷追兵激战时耗损的心神——那一战打得惊心动魄,他借着万灵步的诡谲才侥幸脱身,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灵力枯竭如将涸之泉。
通缉令如同悬顶之剑,让他成了惊弓之鸟,连呼吸都带着警惕。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能牵动他紧绷的神经,生怕下一秒便有杀机从暗处袭来。
“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山涧的死寂,陈凡猛地捂住胸口,指缝间溢出一丝刺目的淡红。连日奔逃与激战,旧伤在体内翻涌,隐隐有崩裂之势。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白光破开沉沉夜色,如同月华倾泻,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山涧。陈凡骤然睁眼,眸中寒光乍起,拳头紧握,体内仅存的灵力瞬间奔涌,如临大敌般望向光源来处。
山涧入口,一道素白身影静静伫立,衣袂在夜风中微拂,正是万灵谷圣女张欣耘。她依旧一袭白裙,纤尘不染,手中蓝宝石法杖流转着温润光泽,脸上却凝着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目光落在陈凡身上,似有千言万语。
“张姑娘?”陈凡眼中闪过讶异,随即便被浓重的警惕覆盖,“你怎会在此?”
张欣耘缓步走入山涧,目光掠过陈凡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歉意:“陈凡,对不起。”
陈凡眉头紧锁,沉默不语,静待下文。
“通缉令的事,我已知晓。”张欣耘轻叹一声,语气疲惫得像蒙了层灰,“谢立庭在谷中散布谣言,说你盗走万灵谷重宝,还重伤执法堂弟子,连几位长老都被他蒙在鼓里。”
“所以?”陈凡的声音冷得像山涧里的冰,“圣女是来亲手擒我回去领赏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欣耘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我本以为,带你回万灵谷,能给你一个安稳的修行环境,或许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你以凡躯修出这般气象,实在不易。可我没料到,谢立庭的心术竟不正到这等地步。”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不仅觊觎你身上的本源气息,连迷雾森林中可能存在的秘宝都早已觊觎许久。这次正好借你的事泼脏水,既除了你这个‘眼中钉’,又能名正言顺地搜查禁地,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陈凡心中一动——谢立庭的目标果然不止太初本源,还有迷雾森林的秘宝。他忽然想起那块刻有万灵步的青色石碑,或许那石碑本身,便是件了不得的宝物。
“是我连累了你。”张欣耘望着陈凡满身伤痕与疲惫,眼中歉意更浓,“若不是我执意邀你入谷,也不会给你招来这杀身之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接连两声“对不起”,语气恳切,不似作伪。
陈凡看着她,心中的冰冷渐渐消融了几分。张欣耘两次出手相助,这份情谊他记在心底。此次之事虽因她而起,却非她所愿。
“此事怪不得你。”陈凡缓缓松开拳头,语气缓和些许,“谢立庭狼子野心,即便没有我,他也会找其他借口。”
张欣耘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凝重起来:“现在南域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万灵谷的追兵和各路赏金猎人都在找你,留在这里太危险,必须尽快离开南域。”
“离开南域?”陈凡苦笑,“南域如此之大,万灵谷势力遍布,我又能去何处?”
“五大域之间虽有阻隔,却并非无法通行。”张欣耘道,“只要能离开南域,到了其他域,万灵谷的影响力便会大减,你的处境会安全很多。”
“其他域……”陈凡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西域!我去西域!”
他曾在万灵谷藏经阁见过关于西域的记载——那里地域辽阔,荒漠与绿洲交织,上古遗迹众多,被称为“冒险者的天堂”。势力错综复杂,强者辈出,或许能找到提升实力的机缘,也能更好地隐藏行踪。
“西域吗?”张欣耘点头,“确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路途遥远,且要穿过‘断魂沙漠’,极为凶险。”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玉台,玉台上刻满繁复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
“这是一次性传送玉台,是我偶然所得,本是用来应急的。”张欣耘将玉台递向陈凡,“它能进行一次长距离传送,虽无法直接到西域腹地,却足以将你送出南域,传至靠近西域的边界地带。”
陈凡接过玉台,入手冰凉,能清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空间力量。他望着张欣耘,眼中满是感激:“张姑娘,这份恩情……”
“不必言谢。”张欣耘打断他,“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快启动玉台离开吧,迟则生变。”
陈凡不再犹豫,握住玉台,正欲注入灵力。
就在此时,几道身影骤然出现在山涧入口,为首的是个筑基后期修士,眼神阴鸷如蛇,死死盯着张欣耘与陈凡——正是谢立庭的心腹,也是他狂热的仰慕者林浩。
“圣女!您怎么会在这里?!”林浩看到眼前景象,脸色剧变,随即目光转向陈凡,眼中爆发出浓烈杀意,“陈凡!你这通缉犯!竟敢勾结圣女!”
他身后的几个修士纷纷拔出武器,杀气腾腾地锁定陈凡。
张欣耘脸色瞬间惨白,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被谢立庭的人撞见。若是让他们将此事汇报上去,不仅陈凡走不了,连她自己也会陷入麻烦。
“林浩,此事与你无关,速速退下!”张欣耘强作镇定,冷声呵斥。
“圣女,您是不是被这奸贼蛊惑了?”林浩一脸痛心疾首,“他可是盗走宗门传承、重伤同门的要犯啊!您怎么能……”
“我说,退下!”张欣耘的声音陡然转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杀意。她知道,今日之事绝不能泄露。
林浩被张欣耘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道:“圣女!您若执意包庇此獠,休怪弟子不敬,要将此事禀报给谢师兄和长老们了!”
“冥顽不灵!”
张欣耘眼中杀意毕露,手中蓝宝石法杖骤然亮起耀眼蓝光。
“万藤绞杀!”
刹那间,无数翠绿藤蔓从地面破土而出,如灵蛇般朝着林浩等人缠去,速度快如闪电。
林浩等人脸色大变,怎会想到圣女竟会突然出手,且如此狠辣!他们慌忙祭出法器抵挡,却哪里是金丹后期圣女的对手?
“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林浩等人瞬间被藤蔓死死缠住,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转眼间便没了声息,被藤蔓彻底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山涧重归寂静,只剩下张欣耘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陈凡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剧震。他从未想过,一向温和的张欣耘,竟有如此果决狠辣的一面。
张欣耘收起法杖,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与不忍,却很快被坚定取代。她看向陈凡,急促道:“林浩本就助纣为虐,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该杀。你快启动玉台!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其他人!”
陈凡不再迟疑,将灵力注入传送玉台。
玉台瞬间爆发出耀眼白光,符文飞速流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漩涡。
“记住,到了西域,万事小心。”张欣耘望着陈凡,眼中带着一丝不舍与担忧,“若有朝一日,你实力足够……”
话未说完,陈凡已然明白。
“保重!”他深深看了张欣耘一眼,转身踏入空间漩涡。
白光闪过,陈凡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传送玉台也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空气中。
张欣耘望着空荡荡的山涧,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夜色里。她必须尽快返回万灵谷,处理后续麻烦,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空间乱流中,陈凡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无数只手撕扯、挤压,剧痛钻心。他咬紧牙关,运转《太初经》护住心神,任由空间之力将自己传送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撕裂般的痛苦终于消散,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他连忙睁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
没有想象中的荒漠绿洲,也没有靠近西域边界的城镇,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
凛冽寒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带着刺骨寒意,周围的温度低得吓人,连呼出的气息都瞬间凝结成霜。远处是连绵的冰山,巍峨耸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将大地覆盖得严严实实,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
“这是……哪里?”陈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拿出从林浩等人身上搜来的简易地图,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地图上清晰标注着——这里是北域!
“怎么会是北域?!”陈凡失声惊呼。
他明明设定的是西域方向,怎会被传送到了北域?
是传送玉台出了故障?还是自己慌乱中注入灵力时,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导致方位偏差?
陈凡欲哭无泪。北域,是五大域中环境最恶劣、最荒凉的一域,常年冰封雪冻,灵气稀薄且蕴含着刺骨寒气,极不适宜修行。
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北域虽贫瘠,却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尤其是一些蕴含冰属性和金属性的稀有矿石,因此吸引了无数势力在此争夺地盘、开采矿产。这里矿区林立,大小势力错综复杂,相互倾轧、厮杀是家常便饭,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南域!
“该死!”陈凡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冰面上,冰层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本想前往西域寻找机缘,却阴差阳错来到这冰天雪地的北域。
凛冽寒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连忙运转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防护罩,抵御刺骨的寒冷。
“既来之,则安之。”陈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事已至此,抱怨无用,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全的落脚点,了解北域的情况。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远处一座相对低矮的冰山走去——那里或许能找到避风的山洞,暂时安顿。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夹杂着矿工的惨叫,在寂静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陈凡眼神一凛,连忙收敛气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数里外的一处矿区,一群身着黑色服饰的修士正在围攻另一群矿工打扮的人,刀光剑影交织,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场面惨烈如炼狱。
“果然凶险……”陈凡心中暗道,不敢有丝毫靠近的念头,转身朝着相反方向,小心翼翼地隐匿身形,快速离去。
他知道,在这北域,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
冰冷的风雪中,陈凡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却又透着一丝不屈的坚韧。
从东域到南域,再到这意外闯入的北域,他的修行之路,似乎注定要在颠沛流离与凶险磨难中前行。
但他不会放弃。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要活下去,变强,复仇!
陈凡握紧拳头,迎着凛冽的寒风,一步步朝着未知的冰山深处走去。
北域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