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银月峰顶时,叶惊秋正对着铜镜系法袍的腰带。素心长老送来的这件银白色法袍果然如梨初所说,冰蚕丝混着月华纱织就的料子滑不盈手,领口绣着的暗纹云纹在光下流转,缀着的月光石更是随动作散着细碎的银辉。
“倒真像个清冷出尘的长老。”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镜中人眉眼疏淡,一身银白衬得肤色愈发剔透,只是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紧张,泄露了她的底细。
“师尊,飞舟已备好。”莫子祁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惯有的恭敬。
叶惊秋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少年站在廊下,青色衣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见她出来,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师尊今日。”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很合适。”
叶惊秋倒被这句直白的夸赞说得愣了愣,随即轻咳一声:“走吧。”
飞舟“逐月”停在峰顶的白玉平台上,船身如银月弯刀,甲板边缘镶嵌的月光石正随着朝阳升起,渐渐敛去夜露的寒气。
叶惊秋踏上飞舟时,莫子祁已启动阵法,飞舟平稳升空,穿过缭绕的云雾往凌霄殿飞去。
“昨日让你看灵草在风里的姿态,可有心得?”她扶着船舷,望着下方渐渐缩小的药圃,试图找些话题打破沉默。
莫子祁站在操控台前,闻言认真回道:“弟子观月心草遇风则弯,风停则直,想来是顺应而非对抗。”
“还算有点悟性。”叶惊秋点头,“练剑如处世,太刚易折,太柔易屈,能屈能伸才是正道。”这话既是说给少年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尤其是待会儿要面对那几位化神期大佬时。
飞舟穿过最后一层云层,凌霄殿的轮廓已清晰可见。那座悬浮在主峰之巅的宫殿通体由白玉砌成,殿顶覆盖着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万道金光,殿前广场上往来的弟子皆着统一服饰,步履匆匆却井然有序。
“御澜宗的排面,果然不是吹的。”叶惊秋暗自咋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法袍的袖口。
飞舟缓缓落在广场边缘,早有执事等候在此,见了她立刻躬身:“银月长老,宗主与各位长老已在偏殿奉茶。”
叶惊秋颔首,随着执事往凌霄殿走。沿途不时有弟子停下行礼,一声声“银月长老”喊得她脊背发僵,只能维持着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这高冷人设,真是比写三千字检讨还累。
偏殿内暖意融融,檀香与茶香交织在一起。玄空长老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正捻着一枚黑子,对着棋盘凝神思索;素心长老坐在圆桌旁,正低头用银簪拨弄茶炉里的炭火;赤霄长老则站在殿中,背对着门口,身形如松,周身灵力波动虽收敛却依旧迫人。
“惊秋来了。”素心长老先抬头,眼中漾起笑意,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我就说这月华纱衬你,果然没说错。”
叶惊秋对着三人行礼:“见过玄空师兄,素心师姐,赤霄师兄。”
玄空长老放下棋子,笑呵呵地招手:“过来坐,刚泡好的云雾茶,你素来爱喝的。”
叶惊秋依言在素心身边坐下,接过递来的茶盏。茶水清碧,热气氤氲中,她偷偷抬眼打量三人,玄空长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花白,眼神温和如春风;素心长老眉眼温婉,月白长裙衬得气质娴静,指尖还留着淡淡的药香;赤霄长老这时才转过身,面容刚毅,赤红法袍上绣着的火焰纹仿佛要燃烧起来,目光扫过她时,带着几分审视。
“师妹闭关这些时日,修为似乎又有精进。”赤霄长老开口,声音洪亮如钟。
叶惊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笑道:“不过是巩固根基罢了,哪比得上师兄已触及化神后期的门槛。”这话半真半假,原主确实在闭关稳固元婴巅峰的修为,而赤霄长老的境界,也是她从书里看来的。
赤霄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接这话,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玄空长老适时打圆场:“银月师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已是我宗数百年难遇的奇才,稳步前行也好,不必急于求成。”
“玄空师兄说的是。”叶惊秋连忙附和,心里却在嘀咕,这位可是书中少有的明白人,得好好抱大腿。
素心长老给她续了些茶水,柔声道:“听闻你前些日子闭关前,总说月痕剑诀最后一招有些滞涩?”
叶惊秋心里一动,这正是她想请教的:“师姐也知晓?弟子确实觉得‘月陨’反噬太强,每次运转都觉得心脉刺痛。”
“月痕剑诀乃云澜祖师所创,最后一招本就霸道,反噬在所难免。”素心长老沉吟道,“我那里有本祖师的手札,或许对你有启发,回头让云皖给你送去。”
“多谢师姐。”叶惊秋真心实意地拱手,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偏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玄空长老与赤霄聊起近日边境的妖兽异动,素心则与叶惊秋说起各峰灵植的收成。叶惊秋大多时候是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符合原主清冷却不失礼数的性子。
她发现赤霄长老虽看似粗犷,说起边境防务却条理清晰,眼神里的担忧并非作伪;玄空长老看似温和,提及妖兽异动时,指尖捻着棋子的力度却不自觉加重;而素心长老,总能在气氛稍显紧张时,用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将话题拉回平和。
“这三位哪是什么简单的剧情人物,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叶惊秋暗自感慨,“有顾虑,有坚持,还有或许没那么明显的同门情谊。”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执事的通报:“宗主到。”
叶惊秋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偏殿内的三人也站起身,素心长老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腕,用灵力传声道:“别紧张,宗主虽严厉,却最重公允。”
叶惊秋回头,对上素心长老温和的目光,心里忽然安定了些。她深吸一口气,随着众人往外走,真正的“初次营业”,这才要开始。
凌霄殿的正门缓缓开启,宗主居正安身着紫金法袍,缓步走入,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众人时,最终在叶惊秋身上停顿了一瞬。
“诸位长老,入殿议事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叶惊秋跟在素心长老身后,踏入庄严肃穆的大殿。阳光透过殿顶的琉璃窗,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威压,那是化神后期巅峰修士的气场。
她走到右侧第二个座位坐下,指尖轻轻按在冰凉的扶手和在银月峰主殿的动作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她告诉自己:叶惊秋,你不仅要演好银月长老,更要活下去。
议事尚未开始,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火星噼啪的轻响。叶惊秋望着主位上的宗主,又瞥了眼左侧的玄空与赤霄,忽然觉得这凌霄殿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藏着她不知道的故事。
而她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