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临闭着眼,胸口贴着那枚冰冷的玄铁令。一道微弱的光从令牌里延伸出来,在她脑海深处缓缓游走。她正想顺着这道光探查下去,突然,双眼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星轨罗盘,自己动了。
不是推演,也不是预兆,是警报!
一道猩红的命线从她瞳孔中央炸开,像血色蛛网迅速蔓延,瞬间覆盖了整座城池的命运脉络。她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不对……这不是天灾。”
她撑着床沿坐起身,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刀子在刮。可她顾不上这些。指尖轻划,空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星轨残影,她的识海轰然展开——百街千巷的人命气运如水流般浮现眼前。每个人的阳寿都被一根红线串联着,而所有红线的尽头,直指皇宫旧址地下三百丈。
血祭连环咒。
用万人精魄滋养一人命格,逆天改命的禁术!她呼吸一紧,立刻调出系统界面。
【警告:检测到灭城级命局篡改】
【核心枢纽:纯阴灵体·白清露】
【能量源:地底血池·与药圃阵眼同源】
她瞳孔骤缩。
药圃?那是母亲留下的命阵,怎么会和这种邪术共用根基?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条缝,谢无厌压低声音:“城里出事了。”
她没回头,只问:“什么症状?”
“发热、咳血、神志不清,医馆已经挤不进人了。有人说是你带来的灾。”
她冷笑一声:“倒是会找替罪羊。”
谢无厌走近几步,看到她还在虚空中划动手指,眉头皱起:“你又要动用星力?经脉还没好,别逞强。”
“不动不行。”她抬手按住眉心,将玄铁令贴上额头。星髓石嗡嗡震动,借着谢无厌心头血的共鸣稳住自己的脉络,“再拖半个时辰,全城人的阳寿就要被抽干了。”
他盯着她侧脸,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
“圣光教总坛下面有个池子,泡着一个快死的女孩。”她轻轻挣开,把令牌塞进袖中,“她不是施咒的人,是被人当成阵眼炼化的牺牲品。”
谢无厌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向门口:“我已经封锁四门,镇北军控制各坊出入口。但百姓已经开始砸王府大门,说你是妖女降祸。”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晃,却走得坚定:“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妖祟到底藏在哪里。”
——
王府高台之上,夜风卷着火把的浓烟向上翻腾。
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举着棍棒和火把,怒吼声几乎掀翻屋顶。几个老仆死死抵住大门,门板已被砸出了裂痕。
洛昭临一步步走上高台,风吹起她的广袖,发间的玄铁簪微微发烫。她没有说话,只是取出一张星图卷轴,轻轻一展。
星力注入,卷轴腾空而起,光芒洒下,一幅巨大的投影浮现在夜空之中——那是整座城的命脉流转图。无数细小的光点代表着活人,而一条猩红如蛇的命线贯穿全城,最终深深扎入皇宫地底。
人群安静了一瞬。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你们觉得是我带来了灾难?可你们每天跪拜的神坛底下,正有人拿你们的命,去喂养一个快要腐烂的血池!”
有人喊:“胡说!圣女慈悲为怀,怎会害人!”
“那你告诉我,”她冷冷看向那人,“你女儿昨夜咳血三升,是圣女赐的福吗?你娘今早七窍流血断气,是神光照路送她上天的?”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她继续说道:“那个血池的核心,是个十八岁的女孩。五岁开始被抽血炼药,十二岁封印灵台,十五岁当上圣女那天,就成了活祭品。而你们口中敬仰的‘神父’,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台下一片死寂。
她指尖一引,星图放大,血池轮廓显现,中央蜷缩的身影正是白清露——皮肉溃烂,四肢被符柱钉住,嘴里还在念咒,每吐出一句话都带着血沫。
“她现在想杀我,不是因为她恨我。”洛昭临的声音低了下来,“是因为她以为,只要我死了,谢无厌就会回头看她一眼。”
台下有人开始低声哭泣。
她收起星图,目光扫过人群:“真正的妖祟,从来不在传说里。它穿着白袍,手持十字架,管自己叫父亲。”
——
同一时刻,地底血池。
白清露跪在池心,浑身浸泡在暗红色的液体中,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泛青的筋脉。她嘴唇干裂,仍在低声诵咒。
“……以我之血,献祭苍生;以我之魂,换君长生……”
头顶石壁刻满符文,每念一句,符文就亮一分。整个阵法正在疯狂抽取城中百姓的阳寿,反哺她的命格。只要完成最后一道咒印,她就能强行续命十年,并将洛昭临的魂魄永远钉入血池。
就在她抬起手准备结印时,胸口突然一滞。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外界切断了能量循环。
她猛地抬头,双眼翻白,口中溢出黑血。
“不……不可能……”
地面震动,一道金光自上方射入,正中血池边缘。玄铁令插在那里,星髓石剧烈闪烁,与某种古老的力量产生共鸣。
紧接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洛昭临站在池边,脸色苍白,呼吸微颤,显然是拼着伤体硬撑下来的。
“停下吧。”她说,“你爹要的根本不是你活着。”
白清露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你懂什么……只要我杀了你,王爷就会知道……我是为了他……”
“他知道。”洛昭临往前一步,“他也记得你穿鹅黄裙子站在雪地里等他的样子。可你现在这样,他只会恶心。”
“闭嘴!”白清露尖叫起来,抬手就想催动阵法,却发现体内灵力断流,命格链接正在崩解。
“你以为你在献祭自己?”洛昭临盯着她,“你只是个容器。你爹用你的血破天机,用你的命换永生。等你彻底化成血泥,他就会点燃第九根骷髅串珠,宣布‘圣女升天’。”
白清露身体一僵。
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抽完血,父亲都会摸着她的头说:“清露最乖,清露是神选之人。”
原来不是选她当圣女。
是选她当药引。
她嘴唇颤抖,眼泪混着血水流下:“可……可我没别的路了……我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他满意……为了让谢无厌多看我一眼……”
洛昭临看着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不像敌人。
更像是另一个可能的自己——如果当年她没有觉醒系统,如果她一直乖乖做个温顺王妃,也许也会被命运碾成这般模样。
“你还有选择。”她上前一步,“拔掉那些符柱,离开这里。你不必为一个把你当药材的人去死。”
白清露摇头,笑得凄惨:“晚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话音未落,四周阴影涌动,几名黑衣人冲出,架起她就往密道拖走。
“父亲……”她虚弱地唤了一声,眼神涣散,“别丢下我……”
人影消失在暗道尽头。
洛昭临没有追。
她拔起玄铁令,星髓石已黯淡无光。低头看去,血池中的红光正缓缓退去,城中命线也开始松动。
危机暂时解除。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转身往外走,脚步虚浮,刚踏上台阶,眼前一黑,扶住石壁才没倒下。
谢无厌在出口等她,见状一把将她拽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腰:“疯了?明知经脉没愈合还敢闯血池?”
她靠在他肩上喘了几口气:“不然呢?等全城人都死了,你再给我立碑?”
他咬牙:“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锁在静室。”
“那你得先抓得住我。”她勉强笑了笑,抬手轻轻碰了碰他左眼角的那道疤。
那道疤,刚才一直在发烫。
那是移魂术的残念,因大规模咒力波动而苏醒。她没说,也不想让他分心。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王府,刚进内院,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谢无厌问。
她望着圣光教的方向,双瞳深处,一丝血丝悄然浮现。
“白从礼不会罢手。”她说,“他既然敢用女儿当祭品,就一定还有后招。”
谢无厌点头:“我已经让影卫盯死总坛。只要他露头——”
话没说完,她突然抬手捂住心口。
玄铁令在袖中剧烈震动,星髓石闪过一道诡异的紫光。
她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母亲……”她喃喃道,“你留下的阵,到底是为了封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