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中午开始下的。
林墨坐在地铁口的便利店屋檐下，看着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网，把整个城市都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他刚给房车车主打了电话，对方说在二手车市场等他，还特意嘱咐“沿着三号门直走，看到挂着‘老杨房车铺’牌子的就是”。
手里攥着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变了形。林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还是去年公司年会时买的皮鞋，现在沾了不少泥点，和周围穿着工装、踩着雨靴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把背包往肩上紧了紧，冲进了雨里。
二手车市场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车挤在泥泞的场地上，红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像被雨打湿的积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雨水混合的味道，耳边是发动机的轰鸣和买卖双方的讨价还价声。
林墨沿着路边的指示牌往前走，雨水顺着头发滴进衣领，冰凉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路过一辆辆锃亮的小轿车，路过盖着防雨布的货车，心里突然有点打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用全部积蓄换一辆不知道靠不靠谱的二手车吗？
“小伙子，找啥呢？”一个穿雨衣的大叔冲他喊。
“我找‘老杨房车铺’。”
大叔往前面指了指：“直走到底，那辆白色的就是，最破的那个。”
林墨道谢后往前走，果然在市场尽头看到了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老杨房车铺”，字迹都快被雨水冲没了。木牌下面停着一辆白色的房车，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车身有几处掉了漆，车窗上蒙着层灰，在周围崭新的车中间，像个格格不入的老兵。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车旁边，拿着块抹布擦轮胎。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张被晒得黝黑的脸，眼角有几道深深的皱纹。
“是小林吧？”男人站起身，脸上堆起笑，“我是老杨，等你半天了。”
“杨叔好。”林墨伸出手，对方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握起来却很有力。
“进来看看？”老杨拉开房车的门，“别看外面旧，里面五脏俱全。”
林墨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车里。
一股混合着皮革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车里的空间比他想象的大，前面是驾驶座，后面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生活区——一张可以折叠的桌子，两个卡座，卡座放平就是张小床；角落里有个迷你厨房，灶台上还放着个搪瓷锅；最里面有个小小的卫生间，门是布帘子做的。
“这是辆二手房车，原车主是对退休老夫妻，开着它走了大半个中国，”老杨在旁边介绍，“去年老爷子身体不好，才忍痛卖了。你看这内饰，虽然旧，但保养得很仔细。”
林墨伸手摸了摸座椅，皮革有些发硬，却很干净；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副碗筷；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丝立刻飘了进来，带着外面的泥土气息。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大学时住的宿舍。那时候的宿舍又小又挤，墙皮都掉了，却藏着他最鲜活的记忆。眼前的这辆房车，虽然破旧，却透着一股“生活过”的气息，像个移动的家。
“车况咋样？”林墨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点。
“放心，”老杨拍着胸脯，“发动机刚保养过，水箱、电池都是新换的。我给你试试？”
他钻进驾驶座，拧动钥匙，发动机“突突”地响了起来，声音不算清脆，却很沉稳。雨刷器左右摆动，刮掉玻璃上的雨水，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
“你自己试试？”老杨把方向盘让给他。
林墨犹豫了一下，坐进驾驶座。座椅有点矮，他调整了半天靠背，才找到舒服的姿势。握着方向盘的瞬间，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以前就做过这件事。
“挂挡，松手刹。”老杨在旁边指导。
房车慢慢悠悠地驶出停车位，在市场的空地上打了个圈。林墨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不断变化的风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比他开公司的车要踏实得多，好像这方向盘连接的不是前路，而是自己的心跳。
“怎么样？”老杨笑着问，“是不是有种‘在路上’的感觉？”
林墨点点头，把车停回原位。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价格……能再少点吗？”他问得有点底气不足。
老杨挠了挠头：“实不相瞒，这价格已经是成本价了。你要是真心想买，我送你一套全新的露营装备，还有这锅碗瓢盆，都给你留下。”
林墨看着车里那些带着生活痕迹的物件——那个搪瓷锅上印着“为人民服务”，显然有些年头了；角落里的小书架上，还放着几本翻旧了的旅行杂志；甚至在桌布的缝隙里，他还发现了半片干枯的树叶。
这些细碎的痕迹，像拼图一样，在他心里拼出一幅画面：一对老夫妻坐在车里，在星空下煮面，在海边看书，在山间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