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皙人呢？”韩灿宇终于发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因为这是LPL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因为韩灿宇以前也待过所以很清楚。
金皙不在李京浩的身边，就在来找李京浩的路上。
“他睡觉了，”李京浩淡淡地抽了一口烟，“这几天压力很大，明天就决赛了，不如早早睡觉。”
“金皙也会紧张吗？”韩灿宇有点感慨。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金皙的时候，这个操着一口熟练中文的韩国小崽子，包里装着满满罐装的油泼辣子，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碗臊子面。
“以前是不会的。”李京浩看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点燃的火星。
“人言可畏。”韩灿宇突然说了一句中文。
李京浩听懂了，就侧过头来看他，一言不发，他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有些湿冷的目光落在韩灿宇的脸上。
草丛里一直有虫子的吱鸣声，绵绵不绝，在这种有些温热的安静夜色中，衬托得四周更加空旷，似乎带来了不远处浪潮的推搡声，有些寂寥。
“林世泽跟你说的？”李京浩开口，然后收回目光。
“嗯，”韩灿宇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希望他别退役。”李京浩看着地面上刚刚写的字。
“那……”韩灿宇轻声说，“李京浩哥觉得，人言可畏吗？”
“是的吧，”李京浩竟然笑了，“毕竟很多人让我滚回去。”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李京浩看着韩灿宇的脸，竟然半晌没有笑，甚至一点笑意都没有，眼神很平静。
“那就回来。”韩灿宇平静地说。
李京浩瞬间就明白了今晚这段对话，可能并不是偶然，韩灿宇沉稳的样子，应该是有备而来，有想说的话。
李京浩托住腮帮子，把烟掐灭了，露出温柔的笑容：“你给我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去吗？”
“为什么还要留在FT？”韩灿宇问。
“……”李京浩没有说话，还是有些沉默地低着头看地面。
“我们年纪不算小了，以后十七八岁的青训生会越来越多的，”韩灿宇显得有些惋惜，“FT是打上野的，哥你的实力并没有被珍惜啊。”
李京浩看着夜色中的韩灿宇，神色冷淡：“这就是你离开LPL的理由么？”
“人在他乡，总会有点失落，难道哥你不是吗？”韩灿宇说。
李京浩没有说话。
“你跟金皙不一样，他的家人都在中国啊，你的艰难他未必能懂。”韩灿宇有点劝累了，捂住了额头。
“你在FS那么好的队，也算是熬出来了。”李京浩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贺喜。
“人家是冠军，我肯定必须要好好打的……”韩灿宇声音越来越小。
韩灿宇显然是没想到李京浩平时默不作声，结果有了回LCK的机会竟然也会这么淡漠。
“如果Hunter当时留下林世泽，我也可以在LPL打到退役。”韩灿宇认真地说，“我已经习惯他的打法了，而且在这种激进的配合中，我作为辅助的作用性被无限放大，这才是辅助的意义。”
李京浩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温温和和的，你永远也猜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也是这样，韩灿宇看着沉默的李京浩，而李京浩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看着他，神情平和，甚至带着微笑听他继续说。
“但是他们把那么优秀的ADC放走了，这要是在LCK，怎么可能发生？”韩灿宇激动起来，“以后他们肯定会后悔的。”
“所以说，你为我找了什么好去处？”李京浩托腮，在深夜露重的时候，他的身影有些瘦削单薄。
韩灿宇深深呼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然后递给李京浩，把头偏过去。
李京浩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伸过手去接那张卡片，接到手之后就随意地拿过来看。
然后韩灿宇回头的时候，看到李京浩的笑容就如同冰冻般凝结在脸上。
“你回来，我给你打辅助。”韩灿宇轻声说。
李京浩的手指都在颤抖，这张并不是什么卡片，而是FixedStar俱乐部的战队经理的名片。
“什么意思？”李京浩的声音有些不稳。
FixedStar，S赛两年连冠，英雄联盟现第一赛区LCK的王朝俱乐部，LPL无法逾越的高山，众多后辈会在实力差距的鸿沟面前摔得头破血流的豪门战队。
“FS看中你的能力了，而且我们首发AD要退役了，哥你来了不用当替补，直接首发。”韩灿宇蹲下，看着他说。
李京浩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这个机会，LCK最好的战队对他伸出橄榄枝，如此直白地说，对他的能力认可。
被骂了大半年，李京浩几乎要觉得是在做梦了。
“这应该是，我们每个LCK选手最初的理想吧。”韩灿宇轻声说。
“李京浩哥！”一声呼喊声突然响起，叫的是中文名字。
李京浩如梦初醒，立刻回过头来，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挥着手的金皙和FixedStar的打野，手里的名片立刻被揉成一团，一身冷汗。
韩灿宇把李京浩一系列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把手揣进口袋里，站起身。
“李京浩哥，人生真的很短。”韩灿宇说。
深夜风来，从海面带来一阵枯咸，站在灯火通明酒店侧面的四个来自LCK的年轻人在风中衣角猎猎，异国他乡里，两种颜色的队服在夜色中如同星月争辉。
金皙跟迎面而来的韩灿宇用韩语打招呼，韩灿宇看他一头乱发忍不住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跟打野一起回去了。
李京浩还坐在原地，手里那根新烟还没来得及抽，燃了大半，烟灰都掉落在地上，金皙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神神秘秘露出幼稚的笑容。
“猜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金皙习惯性地抱住了李京浩的胳膊，一脸邀功的神情，用韩语吧啦吧啦地说话。
“什么？”李京浩笑了。
金皙郑重地咳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你肯定猜不出来。”
“旺仔小馒头。”李京浩把烟给抛进了垃圾桶。
“阿西吧！你肯定偷看到了！不算！”金皙嚷嚷起来。
一袋小馒头被金皙委屈巴巴地从怀里扯出来，递到李京浩面前。
“谢谢你。”李京浩接过旺仔小馒头。
名片还藏在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