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光的回声
深秋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把城市洗得发亮。沈慕言撑着伞走过街角时，发现公交站的反光示意图被雨水泡得发皱，边角晕开的墨迹像朵模糊的云。他正想撕下换新的，手指刚碰到纸角，身后突然传来个怯生生的声音：“叔叔，能教我怎么让光拐弯吗？”
回头一看，是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手里攥着片碎镜片，裤脚还在滴水。“我爸爸说，他以前总在这里用镜子照出彩虹，”男孩仰着脸，睫毛上挂着雨珠，“可是我试了好多天，光只会直直地摔在地上。”
沈慕言蹲下来，把伞往男孩那边倾了倾，捡起他手里的碎镜片，对着路灯的方向调整角度。雨丝里突然炸开一小片虹光，红橙黄绿青蓝紫，像串被揉碎的星星，轻轻落在男孩手背上。
“你看，”他笑着松开手，“光不是摔在地上，是在等你找对角度，让它有机会开花。”
男孩眼睛亮起来，举着镜片到处晃，虹光在雨幕里跳来跳去，惊飞了躲在公交站顶棚下的麻雀。“爸爸没骗我！光真的会开花！”他突然转头，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片不同形状的玻璃碎片，“这些是我捡的‘光的花瓣’，能送给你吗？老师说，帮别人存光的人，会收到光的回礼。”
沈慕言接过铁皮盒时，指尖触到片眼熟的镜片——边缘有个小缺口，正是他当年弄丢的那片。盒底压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是他二十年前写的：“今天在这儿照到三只淋湿的流浪猫，给它们搭了个纸窝，光应该能照到窝里吧？”
雨突然小了，云层里漏下缕阳光，刚好落在铁皮盒上，碎片们立刻反射出细碎的光，在雨地上拼出个模糊的“谢”字。
“你看，”沈慕言把镜片塞回男孩手里，指着那道光，“光记仇，也记恩。你对它好，它总会找机会，清清楚楚告诉你的。”
男孩似懂非懂点头，举着镜片往家跑，背影在雨里一跳一跳，虹光跟着他一路闪烁，像条会发光的尾巴。
沈慕言站在原地，摸着铁皮盒笑了。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里面浮着片被打落的桂花，正随着光的晃动轻轻打转。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有个老人把自己的伞塞给他，说“光在雨里跑得慢，得有人等它”。
原来所谓回声，就是光在时光里打了个结，把当年的温暖，换了种方式，还给你。
就像当年老人把伞塞给他时，掌心的温度；就像他给流浪猫搭纸窝时，指尖蹭到的绒毛；就像此刻铁皮盒里那片带缺口的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刚好落在二十年前他写下纸条的那行字上——原来光从不会真正离开，它只是绕了段路，把当年你种下的暖，顺着时光的纹路，一针一线绣成了此刻的温柔。
雨停了，风卷着桂花的香飘过街角，沈慕言低头看着水洼里的桂花，忽然弯腰捡起来，放进铁皮盒。或许明天，会有个孩子在盒底发现这片带着光的花瓣，然后笑着说：“看，光又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