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眠抬眼，眸中映出他惨白却倔强的脸，忽而一笑：“错华，你赢了半招，可你杀得了我么？”
错华沉默。
半息后，他手腕一转，收回扇子，“我不杀你。”
他踉跄后退两步，指尖在自己肩头连点数下，封住毒脉，却也因此牵动伤势，一口黑血喷在雪地上，像墨里绽开一朵暗梅。柳眠凝视他，指间断弦无声垂落。
“断魂散没有解药，”她轻声道，“除非以琴心为引。错华，你赌我舍不舍得？”错华抬手抹去唇角血迹，笑得疏狂：“我赌你舍不得。”
说罢，他转身，一步一血印，向巷口走去。
柳眠没有追。她立于断檐之上，红衣猎猎，指尖抚过焦尾残琴，一滴血顺着琴弦滑下，“嗒”地落在瓦缝。
错华背影在月色里单薄得像随时会倒下，却始终没回头。
柳眠忽抬手，断弦在指尖绕成一圈，轻轻一弹——铮——
一缕极细的赤线划过夜空，追上错华，没入他后心。
错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像告别，又像道谢。
赤线入体，原本蔓延的漆黑毒纹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淡的红，像雪里开出的第一朵梅。柳眠收起断弦，转身，红衣消失在屋脊尽头。
雪地上，只剩焦尾残琴与点点血迹，证明这一夜，有人以命相搏，有人以情破局。错华踉跄转过巷角，终于撑不住，单膝跪地。
“柳眠……”他低笑，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下次见面，我还你十张琴。”
禹州城外，港口。
厉岚三人焦急的看向城门口方向。
“也不知道错兄能不能杀出来。”厉岚走来走去颇为烦躁道。
椋蕊目光坚定，“一定可以，他可是天罡二转，以他的实力年轻一辈足以进前五。”
“天罡二转？”厉岚挠挠头不知所以。
椋蕊才想起来厉岚还是没有接触过修行的小白，于是给他耐心讲解道：
“这修行之道简单的来说就一句话‘凡胎三境筑基开脉，地煞六转金身不败，天罡九转三十六楼登仙台！’”
“分别是凡胎三境：筑基、凝息、开脉成就武道之胚”
“地煞六转：引灵、聚漩，凝液、结胎，养魄，金丹可称陆地神仙。”
“天罡九转共有三十六个小境界，每上一个境界就如同上一层楼，因此又叫三十六重楼。”
“除此之外还有更高的境界，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或许也不存在，毕竟三十六重楼已经堪比神明了。”
“难道只有这一种修炼体系吗？”厉岚好奇道。
椋蕊摇摇头，“还有其它比如山主走的便是‘剑徒’，西炎国的将军邸思芸走的是‘兵戈’，像这样的有很多，但是没有几个能走到最后。”
“虽然体系很多但在相同境界下各体系间实力是差不多的，只是强的侧重点不同。”
正说着只见城门口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来，正是错华。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厉岚等人急忙迎上去，扶住他。
“错兄，你可算出来了！”厉岚满脸担忧。错华摆了摆手，“无妨，只是受了点伤。”
这时，一艘大船靠岸，椋蕊说道：“我们快上船，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众人搀扶着错华上了船。
船行一夜，江风透骨。
禹州城早被灯火抛在身后，四野只剩潮水拍舷声。
厉岚在船里闷的慌，于是在甲板上溜达，忽然桅杆上的了望斗里传来一声惊呼——“水里有人！”众人奔至船舷。
江心浮着一截碎桅，桅下黑发扬起，像一蓬被浪潮揉碎的水草。那人面朝下，素袍被血与浪染成黯紫，生死不知。“我下去！”
厉岚，蹬掉草鞋，一个猛子扎进初冬的江水。
江水冰得像万根细针，他咬紧牙关，潜到那人腋下，托着下颌往船侧游。
曹旭扔来缆绳，错华左臂使不上力，便以牙咬住扇柄，右手与椋蕊合力把人拖上甲板。
落水者是个二十出头的书生，
船灯昏黄，照得那书生面如薄纸。
曹旭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是呛水过多。”
厉岚顾不得自己牙关打颤，一把按住书生胸口，双手叠掌，连压三下。
“噗——”
书生猛地侧头，吐出一道血线般的江水，正溅在厉岚手背，温热腥咸。
他悠悠睁眼，瞳仁却像两颗浸了墨的雨花石，黑得发亮。
“多……多谢。”声音嘶哑。椋蕊半蹲下，指尖掠过书生湿透的衣领，拈出一枚暗紫流苏的木牌，上刻“郗”字。
椋蕊一怔，“你姓郗？”
少年虚弱的点点头道：“正是，在下姓郗名晋书。”
错华摇了摇扇子问道：“看公子一副读书人的打扮，为何陷入如此境地？”
郗晋书苦笑一声，“说来惭愧，在下听家父说大雪坪有位名陆长清的人，学识渊博，可称万民之师，此行是去拜师的，但不想在海上碰上盗贼，因身上并无钱财，于是将在下扔下了船，还好遇见诸位，不然……”
四人听完相互看了一眼，错华收起扇子，正色道：“既如此，公子不必担忧，我们这船正好路过大雪坪，可捎你一程。”
郗晋书眼中闪过感激之色，挣扎着起身行礼：“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报答。”
厉岚挠挠头笑道：“嗨，不用这么客气，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
船继续前行，众人将郗晋书安置好后，聚在一起。
椋蕊率先出声：“你们感觉这郗晋书有没有问题？”
错华用扇子敲击着手掌道：“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漏洞百出。”
“第一，盗贼谋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害人性命，毕竟他们也不想被北齐朝廷通缉。”
“第二，我看他的木牌暗泛紫光，并非凡品，这不是一个贫苦人家所能佩戴的。”
“第三，他也要去大雪坪，未免有些巧合。”
厉岚挠挠头道：“我觉得他看着挺老实的，不像是坏人。”
曹旭也点头道：“是啊，他刚刚被救上来时那虚弱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椋蕊皱着眉说：“可江湖险恶，不能仅凭外表判断。我们暂且不动声色，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错华点点头，“大家提高警惕，若他真有问题，我们也能及时应对。若他是无辜便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