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之内，烛火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扯得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萧砚辰肩头的血迹迅速洇开，月白色的锦袍上绽放出一朵妖异的红莲。
他却浑不在意，那双总是含着浅淡笑意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一种病态的亢奋，死死地锁定在云芷萝手中的迷你手枪上。
“云姑娘，考虑好了吗？”
萧砚辰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像淬了毒的蜜糖，甜腻中透着致命的寒意，“九弟的蛊毒，可等不了太久。你也不想看到他现在就筋骨寸断，化为一滩血水的模样吧？”
萧砚卿的呼吸愈发粗重，额角冷汗涔涔。
他试图调动内力，却只感到丹田一片空虚，经脉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啃噬，带来阵阵钻心的酸软与刺痛。“芷萝……”他艰难开口，声音嘶哑，“别……管我……”
云芷萝心如刀绞，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如纸的萧砚卿，又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萧砚辰，以及他肩上那不断扩大的血迹。
那血，是因她而流，却也成了他威胁的筹码。
她握着手枪的指节微微泛白，最终，那份冰冷的坚硬还是从她掌中滑落。
“哐当——”一声轻响，手枪掉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这就对了。”
萧砚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用没有受伤的右手缓缓捡起了那支小巧的武器，饶有兴致地翻看着，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真是个有趣的‘小玩意’，云姑娘身上，总是有这么多令人惊喜的东西。”
云芷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声音因压抑着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萧砚辰！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盯着他，琥珀色的猫眼此刻充满了血丝，“他们都是你的骨肉至亲！”
“为什么？”
萧砚辰低声重复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问题。
他抬起头，那张清隽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阴晴不定，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自嘲，“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对我如此残忍？！”
他猛地拔高了声调，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划破了丹房内的沉寂：“为什么我生来就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每日闻着的不是花香而是苦涩的药味，每日吞咽的不是佳肴而是难以下咽的汤剂！”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牵动了肩上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更多的衣袍，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般，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扭曲的快意。
“为什么我的母亲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女，连带着我也要从小受尽宫中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的白眼和欺凌！为什么他们都能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被父皇呵护，被群臣称赞，而我却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像一条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肩上的伤口似乎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撕裂得更开。
鲜血汩汩涌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扭曲而快意的笑容，那笑容看得云芷萝不寒而栗。
“我也要让他们尝尝！尝尝什么是无人关爱，什么是病体缠身，什么是日夜被病痛折磨，什么是受尽冷眼的滋味！我要让他们也明白，从云端跌落泥沼，究竟是何等绝望！”
萧砚卿闻言，原本就因蛊毒而虚弱的身体更是气得微微发抖。
他怒视着萧砚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疯子？”
萧砚辰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在丹房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没错，我是疯了！是被这个不公的世道，被那该死的命运逼疯的！”
他猛地指向萧砚卿，眼神怨毒：“九弟，你以为你那身寒毒是怎么来的？是我！是我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投进你的饮食里！我要看着你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畏寒怕冷、日渐虚弱的废物！”
云芷萝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原来，萧砚卿的寒毒，竟是他的手笔！
萧砚辰似乎很满意她的震惊，脸上的笑容愈发癫狂。
他又转向蜷缩在墙角，抖如筛糠的七皇子萧砚逸，眼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还有你，七哥！”他嗤笑一声，“所谓的仙丹，所谓的长生不老，不过是我引诱你一步步走向疯魔的饵料！看着你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子，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太有趣了！”
七皇子萧砚逸听到这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恐与清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吞噬，抱着头瑟瑟发抖，口中喃喃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别找我……”
“至于二哥……”萧砚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倒是警觉得很，可惜啊，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我的算计，早早地就去见了阎王！真是可惜，没能让他多尝尝这人间的‘苦’！”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回忆，眼神迷离而兴奋：“大皇兄常年在外征战，暂时还动不了他，不过没关系，他迟早也会是我的囊中之物！我要让这世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我、欺辱过我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屑地瞥了一眼丹房的某个方向，仿佛那里站着另一个人。
“哦，对了，还有四哥那个蠢货，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白费了我一番心思，真是一颗没用的棋子！”
云芷萝只觉得遍体生寒，这个外表温润如玉的五皇子，内心竟然是如此的阴暗与扭曲！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抓住他话语中的一丝线索，追问道：“那周清缊呢？他为何也中了寒毒？他也碍着你什么事了？”
提到周清缊，萧砚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哈，原来是那个小杂种......
他咬着牙，刻薄极了：云姑娘真是处处留情。连周家那个小杂种都能能让你牵肠挂肚......周家……哼，他们当年效忠二哥，不自量力！
周清缊的父亲，那个该死的老东西，竟然还查到了我谋害二哥的一些蛛丝马迹！真是可恶至极！”
他的声音变得狠厉起来，“为了自保，我自然只能先下手为强，给他那个宝贝儿子也尝尝寒毒的滋味！谁让他不知死活，要挡我的路！谁让他是那个老东西的儿子！”
“你……”云芷萝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一个孩子下手，他竟然也能如此心安理得！
“你们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
萧砚辰似乎察觉到了云芷萝和萧砚卿目光中的谴责与憎恶，反而露出一个更加诡异的笑容。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你们放心，我给你们下的每一种毒，每一种蛊，都曾经在我自己身上试验过。你们所受的寒毒之苦，丹毒之瘾，早就已经成了我身体里腐烂恶臭的一部分！”
他摊开双手，月白色的袍袖滑落，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以及上面狰狞的旧疤。
像是要拥抱什么，又像是在展示自己破败不堪的内里。
“我已经没救了！从我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没想过回头！既然我注定要在地狱里沉沦，那不如……大家一起去死！都去死好了！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丹房中久久回荡，伴随着他肩头不断涌出的鲜血，以及七皇子压抑的哭泣声，构成了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萧砚卿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那股蚀骨的虚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而云芷萝的心，也随着萧砚辰那绝望而疯狂的宣言，一点点沉入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