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简陋的客房内,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影子。苏晚和衣躺在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白日义庄的惊魂,老者那贪婪诡谲的目光,陆绎冰冷审视的眼神,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身体的疲惫与灵魂的损耗让她困倦,但精神却高度紧绷。她不敢完全入睡,在这陌生的城池,危险的据点,隔壁还住着一个心思难测、体内藏着怪物的“合作者”,任何松懈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她索性坐起身,盘膝而坐,尝试再次运转“净化的祝福”。清凉的气息在经脉中缓缓流淌,修复着细微的损伤,抚慰着过度消耗的灵魂。然而,当她试图引导这股力量去更深层次地探查自身,或者感应外界时,却感到一层无形的滞涩。并非力量不足,而是一种……源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层面的限制,仿佛有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的灵魂,限制着她超越这具身体本身的力量完全发挥。
这是“姜月微”这具肉身凡胎的极限,还是这个快穿世界对任务者力量的天然压制?苏晚蹙眉沉思。若不能尽快打破这层桎梏,面对接下来可能更加凶险的局面,她将更加被动。
就在她凝神内视之际,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没能完全压抑住的闷哼,紧接着是类似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苏晚骤然睁眼,眸光锐利地看向那堵隔开两人的薄薄墙壁。
陆绎!
他出问题了!是伤势反复,还是……他体内那东西又开始躁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晚赤足下地,悄无声息地贴近墙壁,灵魂感知力凝聚成一线,小心翼翼地探向隔壁。
然而,她的感知刚刚触及那面墙壁,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更加冰冷、更加坚韧的精神壁垒!那壁垒充满了凌厉的剑意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将她的探查毫不留情地弹了回来!
是陆绎的自我防护!即便在可能失控的状态下,他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拒绝任何外来的窥探。
苏晚收回感知,眉头紧锁。她能感觉到,隔壁那股混乱、冰冷、充满毁灭欲的气息正在起伏波动,虽然被强行压制着,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不稳定的危险。与之对抗的,是那同样强大、却显得有些后继乏力的清正剑意。
他在独自苦撑。
苏晚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支陆绎所赠的玉簪。冰凉的触感让她略微清醒。她该怎么做?袖手旁观?还是……
脑海中闪过陆绎在义庄外及时出现的身影,闪过他苍白着脸却依旧强撑镇定的模样,也闪过他警告她时那冰冷的眼神。
理智告诉她,此刻靠近失控边缘的陆绎极度危险,他体内那东西若被彻底激怒,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而且,以他骄傲隐忍的性子,也绝不会愿意被她看到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
可是……若他彻底失控呢?这间客栈,乃至整个抚远城,会不会在下一刻被那毁灭性的力量夷为平地?她的任务,又该如何完成?
就在她心念电转、犹豫不决之际,隔壁那躁动混乱的气息,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猛地向上窜升了一截!那冰冷的邪恶意念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甚至穿透了精神壁垒,让苏晚这边的空气都骤然下降了几度!
不能再等了!
苏晚眼神一凛,不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没有选择强行突破他的精神防御,而是将“净化的祝福”的力量,以一种极其柔和、不带任何攻击与探查意图的方式,如同涓涓暖流,缓缓地、持续地向着隔壁房间弥漫过去。
她没有试图去压制或驱散那股邪恶力量,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她只是将这股蕴含着宁静、安抚与生机意味的能量,如同无声的陪伴,萦绕在陆绎所在空间的外围。
她在赌,赌陆绎残存的理智能够接收到这份善意,赌他潜意识里,并非全然排斥外界的力量。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隔壁那狂暴的气息依旧在冲撞,嘶吼与压抑的痛哼断断续续传来,令人心悸。苏晚维持着能量的输出,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对她本已消耗不小的灵魂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晚感到力竭,几乎要支撑不住时,隔壁那狂暴的冲击似乎……减弱了一丝。
那冰冷的邪恶意念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理智地肆虐,那清正的剑意也抓住机会,重新稳固了阵脚。虽然依旧岌岌可危,但最危险的爆发点,似乎暂时过去了。
苏晚缓缓收回能量,脱力地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息。她不知道自己的干预究竟起了多少作用,或许只是杯水车薪,或许……只是巧合。
隔壁彻底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苏晚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到床边坐下。心绪却久久难以平静。今夜之事,像一根刺,更深地扎进了她与陆绎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中。
他知道她出手了吗?他会领情,还是视为又一次的冒犯与窥探?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
苏晚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那一丝微弱天光,眼神清明而坚定。
被动等待,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沼。既然陆绎靠不住,那云州的谜团,就由她自己去揭开。
她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属于自己的筹码。
首先,得想办法弄清楚“逍遥阁”和那个佝偻老者的底细。林镖头给的令牌,或许是个突破口。
黎明前的黑暗中,苏晚悄然制定着下一步的计划。
危险依旧环伺,但她的心中,已无半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