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腔室内，空气（如果那粘稠、充满腐化能量的混合物能被称为空气的话）仿佛凝固了。
深渊祭司的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那身破烂黑袍仿佛吸纳了周遭所有的光线与生机，两团灵魂之火在兜帽下熊熊燃烧，投射出的并非热量，而是冰封灵魂的极寒与扭曲一切的恶意。
它手中那柄由不知名生物嵴椎和颅骨拼接而成的权杖，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让灵风周身的护体剑意发出被侵蚀的“嗤嗤”声响。
“蝼蚁……安敢觊觎主宰之力……”
沙哑晦涩的精神波动再次冲击着灵风的识海，带着令人作呕的亵渎感。
灵风没有答话，也无需答话。回答它的是剑。
“铮——！”
断星剑发出一声裂帛般的震鸣，灵风人随剑走，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璀璨惊鸿。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多余的试探，将速度与锋锐提升到极致的一剑，直刺祭司那燃烧着魂火的头颅。
剑锋所过之处，连空间中弥漫的深渊能量都被强行斩开，留下一道短暂的真空轨迹。
然而，面对这足以斩断小型战舰装甲的一击，深渊祭司只是缓缓抬起了那柄骸骨权杖。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紫色幽能屏障瞬间出现在剑锋之前。
屏障上浮现出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面孔，它们伸出虚幻的手臂，竟试图抓住断星剑。
“锵！”
剑罡与幽能屏障狠狠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
灵风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反震之力顺着剑身传来，让他手臂微麻，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而那幽能屏障剧烈波动，上面哀嚎的灵魂虚影破碎了小半，但终究没有破裂。
“纯粹的物理攻击，附带精神冲击……”
灵风瞳孔微缩，瞬间判断出对方防御的特性。
这恰恰是剑修不太擅长应付的类型，他的剑意虽能斩灭实体，但对这种凝聚了无数怨念的灵魂屏障，效果大打折扣。
“桀桀桀……”
深渊祭司发出令人牙酸的怪笑，权杖一顿：
“束缚！”
腔室地面和四周的肉质墙壁上，瞬间射出数十条粗壮的、布满吸盘和口器的暗影触手，如同狂舞的魔蛇，从四面八方缠向灵风。
这些触手不仅力量巨大，更带着强烈的能量汲取和精神蛊惑特性。
灵风身形如风，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断星剑化作一团银亮的光球，将袭来的触手不断斩断。
墨绿色的汁液和破碎的暗影组织四处飞溅，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但触手再生速度极快，斩之不尽，而且那股无形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强，试图钻入他的脑海，侵蚀他的意志。
“剑修小弟，看来你遇到麻烦了？”
雨柔的声音透过精神链接传来，依旧带着那丝慵懒，但灵风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一丝紧绷。
显然，外面的她也能感知到里面的激烈战况。
“少废话！这乌龟壳有点硬！”
灵风挥剑劈开三条同时袭来的触手，抽空回了一句，气息已不如最初平稳。
“硬？那就让它软下来。”
雨柔轻笑一声：
“注意躲避，别被姐姐的‘补品’误伤了。”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些被灵风斩断、还在蠕动再生，或者正从墙壁地面生长出来的暗影触手，突然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极其霸道的“毒素”，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滞。
它们的颜色从暗紫色迅速变得灰败，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幽紫色斑块，并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
甚至连它们吸收周围深渊能量再生的过程都被强行中断。
不仅如此，连接着中央那颗幽能心脏的几条粗大能量管道，表面也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幽紫色纹路。
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沿着管道蔓延，所过之处，管道搏动的频率明显紊乱，输送的能量流也变得断断续续。
“这是……？”
灵风目光一凝。
“我的‘蚀能幽魂’。”
雨柔解释道，带着一丝得意：
“无形无质，专啃能量和生命本源。怎么样，现在好啃多了吧？”
何止好啃，那些被“毒蚀”的触手变得脆弱不堪，灵风随手一道剑气就能将其化为飞灰。
而能量管道的不稳，更是直接影响到了深渊祭祀维持的幽能屏障，使其光芒明显黯淡、波动加剧。
深渊祭司显然也察觉到了这来自外部的诡异攻击，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权杖猛地指向腔室顶部，似乎想要调动更多的力量来清除这些“毒素”。
“就是现在！”
雨柔急促提醒。
机会！
灵风眼中精光爆射，一直被压制的气势陡然攀升至巅峰。
他不再理会那些残存的、行动迟缓的触手，将全部的精神、意志、剑元，尽数灌注于断星剑中。
他脑海中一片空明，师尊的教诲、过往修炼的无数精妙剑招、对剑道的种种感悟……此刻尽数熔于一炉，然后又被彻底抛开。
招式是束缚，意念是累赘，此刻他心中所存，唯有最纯粹的“斩”之意志。
斩断眼前之敌，斩断一切阻碍，斩出一条通向胜利之路。
“无式——”
他口中轻吐二字，身形却仿佛瞬间消失，与手中的断星剑彻底融为一体。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极致内敛、仿佛将世间所有“锋锐”概念凝聚于一点的微芒，如同划破黑夜的第一缕晨光，悄无声息地刺向那摇摇欲坠的幽能屏障，刺向屏障后方那惊怒交加的深渊祭祀。
这一剑，超越了速度的界限，仿佛直接穿越了空间。
深渊祭司魂火剧颤，疯狂催动权杖，试图加固屏障并发动反击。
但内部被蚀能幽魂干扰，外部又面临这超越它理解的一剑，它的动作终究慢了半分。
“噗嗤！”
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那坚韧的幽能屏障在这道“无式”剑芒面前，应声而破。
剑芒没有丝毫停顿，在深渊祭司那难以置信的精神波动中，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它黑袍下的核心——一团剧烈搏动的暗影能量集合体。
“不——！！主宰……不会……”
祭司的哀嚎戛然而止，它的身躯如同风干的沙砾般开始崩溃，那两团魂火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手中的骸骨权杖也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而那道“无式”剑芒，在洞穿祭祀之后，余势不减，如同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扎入了腔室中央那颗不断搏动的幽能心脏。
“咔嚓……嘣！！！”
先是细微的碎裂声，随即便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失去了祭祀的维持，又被“无式”剑意从内部破坏，巨大的幽能核心再也无法稳定，轰然炸裂。
磅礴的幽能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席卷整个腔室，将一切都撕成碎片。
“灵风！撤！”
雨柔的喝声在连接中响起。
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一瞬间，一道银亮的剑光包裹着灵风略显狼狈的身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从即将彻底崩塌的腔室入口倒射而出。
他身后的通道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下层层坍塌、湮灭。
……
利维坦母舰外部。
星盟舰队正在与母舰剩余的火力和不断涌出的猎犬苦苦纠缠，突然——
那庞大如山岳的母舰舰体，勐地向内收缩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拳狠狠砸中。
紧接着，无数道刺眼的暗紫色光柱从其舰体各处裂缝中疯狂喷射而出。
“轰隆隆——！！！”
即便在真空环境中，那源于能量核心殉爆的恐怖波动，依旧通过空间本身传递开来，让所有星盟战舰的能量护盾都剧烈摇曳。
巨大的利维坦母舰，从内部开始，节节爆炸，火光和破碎的组织、装甲板被抛向四面八方，迅速化作一团不断膨胀的毁灭焰火。
那曾经令人绝望的庞然大物，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成……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格罗姆·熔锤在频道里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甚至带上了点哽咽。
舰桥上，叶红鲤看着传感器上急速衰落的利维坦能量信号，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苏沉舟站在舷窗前，凝视着远方那团绚烂而致命的烟花，眼中混沌星璇缓缓流转。
他能感觉到，灵风和雨柔的气息虽然有些紊乱，但都平稳地脱离了危险区域。
“干得漂亮。”
他低声自语，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剑，这一毒，内外交攻，配合得天衣无缝。
星盟的利齿，已然淬炼成型。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
（本 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