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古驿的暮色总裹着砂砾的粗粝感，残阳把戈壁滩熔成一片赤金时，灵舟的阴影掠过驿站外的老沙棘，最终落在满是碎石的空地上。夜千凝早蹲在灵田埂边候着，沾着泥土的指尖还捏着半粒灵禾种子，新育的净脉灵禾已抽枝展叶，淡青色藤蔓顺着田垄织成细密的网，连风掠过叶尖都沾着清润的灵气香，与远处戈壁卷起的干燥热浪撞在一起，散成淡淡的雾。
“母晶碎片还能救回来吗？”夜千凝迎上来时，声音先于脚步抵达，目光却死死锁在凌霜捧着的母晶碎片上——那碎片早失了往日莹蓝的光泽，像块被风沙磨旧的青石，只有边缘黏着一丝极淡的冰灵之气，风一吹就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戈壁风里。凌霜指尖轻轻碰了碰碎片，寒气在指尖凝成细霜，又瞬间被热风化开：“灵气耗得太彻底，按西漠灵脉的浓度，至少要三个月滋养才能勉强回活性。现在更棘手的，是这块蚀灵本源。”
林辰从储物袋里取出冰珠，寒水符文在暮色里泛着微弱的蓝光，可里面的黑色灵气像被困住的凶兽，正贴着冰层疯狂冲撞，偶尔还能看到黑色纹路在冰面下游走，沿着符文缝隙反复试探，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路上测了三次，本源的邪浊气息每时辰都在涨。”他把冰珠放在灵田边的石桌上，石桌边缘还留着灵禾幼苗的划痕，指尖悬在冰面上方时，能清晰感觉到一股阴冷气息透过冰层渗出来，连石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凌霜掌门的寒水诀最多再压五天，找不到彻底封印的法子，五天后它准能冲破冰壳，把西漠灵脉都染成腐脉。”
苏清月抱着卷边的《血魔宗秘录》快步走来，书页上贴满黄色便签，朱砂批注挤得连页脚空白都不剩，连封皮都磨出了毛边。“我把秘录翻了三遍，最后一页夹层里才找到句关于蚀灵本源的记载。”她指尖点着那行模糊的字迹，指甲都快戳破纸页，指腹蹭过泛黄的纸边，“‘本源畏阳、惧净、忌寒，唯灵脉之心可封’。‘灵脉之心’肯定是三界灵脉的核心节点，可秘录只提了句‘西漠藏枢’，没说具体在哪儿。”
“西漠藏枢……”林辰突然顿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镇魔剑剑柄——北境冰原归位母晶时，母晶曾与他的灵力产生过一次短暂共鸣，当时脑海里闪过幅模糊画面：无数道莹白灵脉像蛛网般蔓延，最终汇聚在西漠某个方向，那股灵气波动强得让人心悸，连镇魔剑都跟着发烫。“说不定灵脉之心就在西漠境内。”他抬头望向驿站西侧的戈壁，那里的沙丘在暮色里连成黑色剪影，风卷着砂砾掠过沙丘顶，像流动的墨，“归位母晶时，我感应到过一股极强的灵气波动，就在西边，离这儿大概百里路程。”
夜千凝眼睛一亮，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张泛黄的西漠灵脉分布图——这是他用三天时间，蹲在灵田边根据幼苗长势画的，红点标注着所有灵脉节点，越密集的地方红点越亮，边缘还沾着灵田的泥土。“要是在西边，那准是‘沙海灵眼’！”他指着地图上一处亮得刺眼的红点，声音都拔高了些，指尖戳得地图微微发颤，“那里是西漠灵脉最密的地方，百年前血魔宗在那儿建过主祭坛，后来被护界盟拆了，现在只剩堆断壁残垣，可灵脉的底子还在，我之前测过，那儿的灵气能让灵禾一夜长半尺。”
“沙海灵眼……”凌霜眉头微蹙，指尖凝出一缕寒气，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花，又瞬间被热风融成水珠，“我听门派长辈说过，沙海灵眼的灵气纯度是西漠最高的，在那儿设‘灵脉封阵’，或许真能镇住本源。但得防着——血魔宗既然知道本源的存在，肯定也在找灵脉之心，说不定早就在那儿设了埋伏，用邪浊裹住了灵脉的气息。”
林辰点头，把冰珠小心收回储物袋，掌心的温度让冰珠的寒气又弱了几分，镇魔剑的灵纹也跟着暗了暗。“今晚先休整，明天一早分两路走。”他快速部署，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夜风传远，“我和凌霜掌门、苏清月带五名精锐弟子去沙海灵眼探查；夜千凝你留在驿站，继续育‘急生型’净脉灵禾，再用剩下的净化晶碎片嵌在防护灵阵阵眼，碎片的灵气能挡住邪浊窥探；剩下的弟子分两组，一组跟我们去探查，一组留驿站帮夜千凝守灵田，别让灵禾被邪浊染了。”
夜色很快漫过西漠古驿，风卷着砂砾打在驿站木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窗外徘徊，木柱上的风沙痕迹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林辰躺在简陋的木床上，却毫无睡意——冰珠放在枕边，他能清晰感觉到里面的邪浊气息在慢慢渗透，冰珠表面的寒水符文，比傍晚时又暗了些，连梦里都能听到黑色灵气冲撞冰层的闷响。突然，冰珠猛地颤了一下，黑色灵气竟在冰面下聚成道尖刺，狠狠扎向符文最薄弱的地方，冰层瞬间裂开道细缝，虽很快被寒气冻住，可那股冲破束缚的凶性，让林辰瞬间坐起身，手本能地按在镇魔剑上。
“不对劲。”林辰抓起镇魔剑就往外走，刚到凌霜房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测灵玉碎裂的脆响，像冰珠摔在石地上。他赶紧敲门，指节叩得木门“咚咚”响：“凌霜掌门，是不是本源出问题了？”
凌霜猛地开门，手里捏着半块裂开的测灵玉，玉面上沾着的黑色邪浊痕迹，正慢慢往玉芯渗，像墨滴进水里。“本源在吞冰珠的寒气！”她声音带着急促，拉着林辰往院子里走，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刚用测灵玉查波动，玉刚碰到冰珠，灵气就被吸得一干二净，连玉身都被邪浊蚀裂了！再拖下去，不用五天，明天天亮前它就能冲破冰壳，到时候整个驿站的灵脉都会被污染！”
苏清月也被动静吵醒，抱着秘录匆匆跑出来，头发还乱糟糟地翘着几缕，脸上还沾着点墨水——刚才熬夜批注时蹭的。她蹲在石桌旁，手指在书页上飞快滑动，纸张被翻得“哗哗”响，连翻几页后突然停住，指尖重重按在一行字上：“我之前漏看了一行！‘唯灵脉之心可封’下面还有句小字——‘本源可吞万物灵气，唯纯阳之火可制’！纯阳之火……天剑派的‘正阳剑火’不就是纯阳属性吗？林辰，你试试用剑火加固冰珠，剑火的阳气能压邪浊！”
林辰立刻拔出镇魔剑，将灵力顺着剑柄注入剑身——金色火焰瞬间从剑刃腾起，带着灼热的纯阳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暖和了几分，风里的砂砾碰到火焰，瞬间化成灰烬，落在地上连痕迹都没留。他小心翼翼地将剑火靠近冰珠，金色火焰像有生命般，顺着冰珠表面的符文蔓延，在寒层外裹了层薄薄的火膜，火膜上的纹路与寒水符文相互咬合，像两道锁。冰珠里的黑色灵气感受到剑火的气息，瞬间缩成一团，连游走的纹路都慢了下来，再不敢冲撞冰层，只在中心微微颤抖。
“有效！”凌霜松了口气，伸手碰了碰火膜，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寒气和火气在指尖交融成细雾，“但正阳剑火太耗灵力，你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时辰，灵力一断，火膜就会散。不能等明天了，我们现在就去沙海灵眼！”
林辰点头，剑火的光芒让他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下，已耗了他三成灵力，镇魔剑的灵纹也黯淡了些。“我去叫弟子，让他们把灵舟的防护灵纹开到最大；苏清月你再翻秘录，找沙海灵眼的地形记载，比如祭坛的位置、灵脉节点的分布，免得到了那儿抓瞎；凌霜掌门，你把剩下的寒水玉碎片分给大家，每人带三块，遇到邪浊还能抵挡一阵，碎片的寒气能暂时冻住邪浊。”
夜千凝也被吵醒，抱着包用灵气膜裹着的种子跑出来，灵气膜泛着淡青色的光，他手上还沾着灵田的泥土，指甲缝里都是青色的汁液：“这是刚育好的‘急生型’净脉灵禾，灵气膜一破就会发芽，一刻钟就能长到半尺高，发芽时会冒淡青色的微光，灵气比普通的强三倍。”他顿了顿，把种子往林辰手里又塞了塞，“种下去后，灵禾会展开半丈宽的灵气罩，把灵脉节点裹住，邪浊一碰到灵气罩就会滋啦响，冒白烟，能暂时防邪浊扩散，你们到了沙海灵眼先在周围种一圈，别让邪浊染了灵脉之心。”
一刻钟后，灵舟载着众人悄悄驶离西漠古驿，月光把船影拉得很长，投在戈壁上像条黑色的蛇，灵舟底部的灵纹泛着淡青色的光，把风沙挡在外面。谁也没注意到，驿站后方的沙丘阴影里，一道黑袍人影正站在那儿，黑袍上沾着的砂砾与沙丘融为一体，手里握着根缠着邪浊的法杖，杖顶的浊灵珠碎片泛着微弱红光——他盯着灵舟的方向，嘴角勾起抹阴冷的笑，笑声被风沙盖过，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新的风沙盖住，连痕迹都没留。
灵舟在夜空中飞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沙丘突然变得稀疏，一片残破的祭坛遗址出现在视野里——沙海灵眼到了。遗址中央有个巨大的坑洞，莹白的灵气从坑底往上冒，像一汪看不见底的灵泉，灵气碰到空气凝成细小的水珠，落在沙地上，让周围的砂砾都泛着润光；周围的断壁上，还残留着血魔宗的邪浊符文，符文是暗红色的，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黑气，风一吹就扭曲变形，像在挣扎。
林辰率先跳下灵舟，脚刚落地，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灵气从坑洞方向涌来，带着纯净的暖意，与蚀灵本源的阴冷截然相反，连镇魔剑的灵纹都跟着亮了亮。“灵脉之心就在坑底！”他转头对众人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苏清月，你在坑洞周围画‘灵脉封阵’，用净化晶碎片当阵眼，碎片要嵌在沙地里，别让邪浊碰到；凌霜掌门，你用寒水诀护住坑洞，在坑壁凝一层冰，别让邪浊顺着坑壁渗下去污染灵脉；弟子们在周围布防，每隔十步站一个人，注意沙丘后的动静，有异动就用传音符通知。”
众人立刻行动。苏清月蹲在地上，指尖凝出金色灵气，在沙地上画出复杂的阵纹，线条亮起时，连周围的砂砾都泛着金光，阵纹的形状与坑洞的轮廓刚好契合，像给坑洞围了圈金色的环；凌霜站在坑边，掌心朝下，淡蓝色的寒气顺着坑壁往下蔓延，在坑底凝成层半透明的冰壳，冰壳上的纹路与灵脉之心的灵气呼应，把莹白的灵气牢牢锁在里面；林辰握着镇魔剑，正阳剑火在剑刃上静静燃烧，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沙丘——风里除了砂砾的气息，还掺着一丝淡淡的邪浊味，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让人心头发紧。
就在封阵即将完成，苏清月准备将冰珠放入阵眼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沙粒在马蹄下飞溅。紧接着，无数道黑袍人影从沙丘后冲了出来，手里握着沾着邪浊的刀枪，刀身上的黑气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为首的正是之前在驿站外窥探的黑袍人。他举起法杖，杖顶的浊灵珠碎片亮起刺眼的红光，红光扫过断壁，残留在上面的邪浊符文瞬间亮了起来：“没想到你们真能找到沙海灵眼！不过没关系，今天就让你们和蚀灵本源一起，成为灵脉之心的祭品，助宗主完成大业，让三界灵脉都变成腐脉！”
“痴心妄想！”林辰挥剑挡住迎面而来的邪浊灵气，金色剑火将黑气烧得滋滋作响，火星溅落在沙地上，留下一个个小黑点，很快又被风沙盖住，“血魔宗的阴谋早就该结束了！从北境到东海，再到西漠，你们染了多少灵脉，害了多少人，今天就在这儿清算！”
黑袍人冷笑一声，法杖一挥，更多的邪浊灵气朝着坑洞涌来，像黑色的潮水，拍向凌霜的冰壳，冰壳上瞬间泛起无数道裂痕。凌霜立刻加强寒水诀，冰壳瞬间增厚，裂痕被寒气冻住，将邪浊牢牢挡在外面；苏清月趁机将冰珠放入封阵中央，阵纹瞬间亮起，金色灵气顺着冰珠蔓延，与坑底灵脉之心的莹白灵气交织，形成一道“灵脉锁”——灵气锁是淡金色的，上面缠着莹白的丝，将蚀灵本源牢牢困在阵眼，黑色灵气再怎么冲撞，也冲不破两层灵气的束缚，只能在里面疯狂打转。
月光下，金色的封阵与黑色的邪浊激烈碰撞，照亮了整片沙海灵眼，连远处的沙丘都被染成了金黑色。林辰握着镇魔剑，带领弟子们冲上前，正阳剑火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金色弧线，每斩中一道黑袍人影，就有一团邪浊被烧尽，人影也跟着化成黑烟，散在风里。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封印蚀灵本源，更是为了守住西漠的灵脉，守住三界的安宁——他们必须赢，也只能赢，因为身后再也没有退路。
(第四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