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醒了。
他是被脸上一种湿漉漉的触感弄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只通体雪白、形似小貂的灵兽，正用它粉嫩的舌头一下下舔着他的脸。见他醒来，小兽“啾”地叫了一声，欢快地蹦跶了两下，然后被一只纤纤玉手抱了起来。
“小白，莫要打扰林……林长老休息。”一个略显清冷，但语气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复杂情绪的女声响起。
林逸循声望去，只见苏沐清正站在床边，怀里抱着那只名为“小白”的灵兽。而她身后，还站着几名神色恭敬、捧着托盘（里面似乎是衣物和令牌）的青云宗内门弟子。
长老？
这个称呼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林逸脑中的混沌。他“噌”地一下坐起身，昨晚那噩梦般的记忆汹涌而来——剑碑、臭泥、执法长老铁青的脸、还有那番让他社死的“狂士”、“妙人”评价！
“等等！你叫我什么？”林逸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有些变调，“长老？苏沐清，你就算想嘲讽我，也换个新鲜点的词儿！”
苏沐清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复杂得如同深渊，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并非嘲讽。今晨宗门已发布通告，经宗主与诸位长老一致决议，特聘你为青云宗荣誉长老，享长老供奉，可自由出入藏经阁。”
她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弟子捧着的物品：“这是你的长老令牌与服饰。”
林逸如遭雷击，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也顾不上穿鞋，冲到窗边推开窗户。只见下方广场上，果然聚集了不少弟子，正对着新张贴的告示指指点点，隐约还能听到“林长老”、“狂士”、“点拨”之类的词语传来。
不是梦！这一切居然他妈的不是梦！
“疯了……你们都疯了！”林逸转过身，对着苏沐清和那几个弟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昨晚是去抹屎！抹屎你们懂吗？就是想玷污你们祖师爷！不是什么狗屁点拨！我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反派！”
他声嘶力竭，试图唤醒这些人的“良知”。
一名捧着令牌的弟子闻言，眼中却闪过睿智的光芒，恭敬地回答：“林长老用心良苦，弟子明白。您正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警示我等修行不可拘泥于表象，需有打破一切陈规陋习的勇气与决心。此等‘污秽’，恰是洗练道心的明镜！”
林逸：“……”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了墙壁，感觉心肌梗塞的前兆越来越明显。
苏沐清看着他这副“备受误解”、“痛苦挣扎”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将小白放在地上，对弟子们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让林……长老静一静。”
弟子们恭敬行礼，将令牌衣物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林逸和苏沐清，以及那只绕着他脚边嗅来嗅去的小白兽。
“为什么？”林逸有气无力地问，他是真的不明白，“你们青云宗……就没点正常的脑回路吗？”
苏沐清沉默了片刻，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水递给他，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执法长老力排众议。他说……他修行数百载，从未见过有人能引动祖师剑碑自主护体，更无人能以如此……别致的方式，让他道心震动，隐隐有突破瓶颈之感。”
她顿了顿，看着林逸，眼神复杂难明：“他说，你或许行为荒诞不羁，但所言所行，暗合天道至理。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这‘荣誉长老’，你当之无愧。”
道心震动？突破瓶颈？暗合天道？
林逸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苏沐清，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做了什么？他不过是想当个兢兢业业的反派，完成KpI而已啊！
怎么就“暗合天道”了？！
这青云宗从上到下，从人到碑，就没一个正常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林逸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低沉，逐渐变得癫狂，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苏沐清，又指了指窗外：“好！好一个当之无愧！行，这长老，我当了！”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长老令牌和那身月白色的长老服饰，看也没看就胡乱塞进储物袋。
然后，他推开房门，在苏沐清略带担忧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到那座分配给自己的、环境清幽的小山峰边缘，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宗门景象，望着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眼神崇拜的弟子。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邪火，混合着系统宕机后的彻底摆烂心态，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行！
你们不是说我干什么都有深意吗？
不是说我是什么狂士妙人吗？
不是让我当荣誉长老吗？
好！
老子今天就给你们好好上一课！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狂士”！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高台边缘，运起灵力，对着台下无数双期待的眼睛，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又清晰无比的语气，开口说道：
“本长老……嗯，第一次讲话。”
台下瞬间安静，所有人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妙人”的至高哲理。
林逸顿了顿，继续道：
“首先，修炼有个屁用？该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
众人：“？？？” 一愣，随即陷入沉思：是了！林长老是在告诫我们不要迷信修为，要注重实战和心性！高见！
“其次，什么祖师剑碑，那就是块破石头，看多了容易变成傻子。”
众人：“！！！” 震惊！旋即恍然：原来如此！林长老昨夜壮举，果然是为了破除我们对祖师的盲目崇拜！振聋发聩！
“最后，”林逸看向叶凡，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叶凡，你过来。”
叶凡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上前。
林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子，听我一句劝，别修炼了，没什么前途。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娶个媳妇生个娃，平平淡淡才是真。”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番话，可比昨晚抹臭泥震撼多了！这简直是在掘青云宗的根啊！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教诲”震得魂飞魄散！
宗主和几位长老的笑容僵在脸上。
执法长老的眼角在抽搐。
苏沐清更是握紧了剑柄，眼神冰冷。
然而，就在这风暴即将爆发的中心，叶凡，在经过短暂的错愕和剧烈的思想斗争后，眼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对着林逸，再次深深一拜，声音带着颤抖和无比的坚定：
“我明白了！林长老！”
“您是在告诉我，修行之路，终点并非力量的强弱，而是内心的归宿与选择！”
“您是在点醒我，莫要执着于剑道表象，而要明悟‘平凡即真’的至高境界！”
“您更是要让我放下所有包袱，返璞归真，方能见得大道！”
“此等点拨，犹如醍醐灌顶！叶凡……叩谢长老传道之恩！”
说完，他竟然真的当着全场数千人的面，对着林逸磕了一个头！
林逸：“……”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感激涕零的叶凡，又看了看周围那群原本即将暴走、此刻却被叶凡一番解读再次带偏、露出若有所思神情的宗主长老和弟子们……
他感觉喉咙一甜。
他默默地转过身，默默地走下了高台，默默地向着青云宗山门外走去。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他。
所有人都在原地，咀嚼着叶凡那“深刻”的解读，目送着“林长老”那看似潇洒不羁、实则充满“深意”的背影。
“林长老这是……又去以身悟道了吗？”
“定然如此！真乃我辈楷模啊！”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议论声，林逸的脚步一个踉跄。
他走出青云宗山门，回头望了一眼那云雾缭绕的仙家气象，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拿出那枚荣誉长老令牌，掂量了一下，很想把它扔进臭水沟。
但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
毕竟……长老供奉，好像还挺多的？不要白不要？反正系统也宕机了，KpI什么的……见鬼去吧！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
这反派的活儿，谁爱干谁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