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我可以
“老人家，从这里去陇西水寨还要多远？”
水寨是陇西郡的漕运总部，也就是官府设立收航船赋税的水军。陇西水军有人二千，平日里维系水上的安全，打杀水贼救护遇难船只。一旦出事可以由陇西郡郡守调度，或是得到皇命调往战场。
周棠想要调动山寨的人。
“这里的水流湍急，从这去陇西水寨三个时辰即可。”
“你把我送到那边去，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老汉摇头，“不得啊。”
民夫大喊：“不可，不可。”
一说到带周棠到水寨去，两人皆变色。
老汉说：“隆山到水寨这一段水道，人称鬼门关。沿途水急，滩涂多，不是大船不敢走，不是行家不敢碰。出了渭河就是三江，三江水平缓了许多，但水下多漩涡，不少人被这‘水鬼’给吸了去。”
民夫说：“那地方年年死几百人。”
老汉继续说：“老汉大小在水里讨生活，熟悉这片水域，跟水神有交情，才能走走。若是带上那两个小的，还能有一线生机，带上您就是必死啊。”
周棠看向明珠与李晏晏，周桂皱眉。
陈永担心，他怕周棠会让“李灵雨”去。
刘仲明说：“明珠去了办不了事，她没有胆量与漕军说话。”
大家把视线放在李晏晏身上，李晏晏坐直，“我可以去。”
“不行，九死一生，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我身为男子不能让女子犯险。”陈永果断拒绝。
“这位大人，你比那位小哥重，你去了未必能活。”老汉说。
“那就把它给毁了，谁也不要去，没了它上边的人就不会做出对苍生不利的事。我们几个死，也算是死得其所。”陈永义愤填膺。
死不足为惧，他就怕她没了。
周棠的视线与李晏晏的视线对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
她理解他，这个周棠心狠，但愿意为百姓而死，为百姓而活。她愿意去冒险。
李晏晏把手伸出去。“我相信你。”
周棠扯过老汉的蓑衣，用蓑衣将账本细细包裹，放在李晏晏手上。
陈永打掉李晏晏的手，质问周棠，“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怎么能让你女子受此危险？”
李晏晏把账本拿上，拍拍上边的灰，“陈永，不必多说。这件事是我决定的。”
“你凭什么决定，你有没有资格决定？这本东西是我拿回来的，我不许你带它离去。”
“陈永不要闹。”
“是我闹？是的，我闹，李灵雨你甘愿为这个无情冷漠的男人去死。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吗？”我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地位？
李晏晏拍拍陈永的肩膀，“我姓李名晏晏，号灵雨。记住我的名字，把我教你的画技好好发扬光大。”
陈永颓丧，她连真名都是在最后一刻告诉他，在她心里他根本不重要。枉费他想替她去死，在她心里他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陈永坐回去，默默流泪。
李晏晏转向周棠，“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周棠在李晏晏耳边说：“那些蒙面人是郡守派来的，陇西郡的郡守不能信。见着漕军就说郡守贪污受贿被我查到，现他要杀人灭口与隆山。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手中有账本的事，提醒漕军之后你离开乘船北上，把账本交给李慎、覃英辉。”
周棠很想说句平安归来，可是他不敢说。
李晏晏叫上老汉，让老汉带她下去。
明珠呜咽，“晏晏，你一定要归来。”跟晏晏在一起这么久，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周棠嘱托老汉，“帮我护着她。”她是我心尖上的人。
钟老大紧握拳头，是她让他认识到世界上还要另一面，还能活得更精彩。即便是九死一生也有一线生机，他对水神祈祷，祈祷李晏晏能活着。
周棠紧盯着黑夜里的那点渔火，企图在黑暗里找到那个女人的位置。
江风吹着缝隙发出呜咽声，像是给她送行。河水激荡声鸣起，像是感叹她的命运坎坷。
老汉把李晏晏捆绑在竹排上，告诉看似男子的姑娘，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脱离竹排。
如果她还在竹排上，老汉就有机会让她活着。
……
李晏晏这一行很顺利，太阳上中天后漕军来到隆山解救了周棠。
周棠得救的第一件事就是飞鸽传书，让李慎去接李晏晏。
周越说：“大人没找到郎宁。”
周桂跑来说：“二哥，我从郡守大人嘴里得知，郎宁发现账本不见了就消失了。还有的人说郎宁早早收到漕军出动的消息，开始沿着水路查找我们。”
周棠的第一个念头是李晏晏有危险，他夺过马匹带上周越往京城赶。
一路狂奔，沿着水路走，乘船换马，换马乘船，每天休息不到三个时辰，追着郎宁的踪迹走，务必在李晏晏上岸前拦下郎宁。
“大人，李大人来消息，东西他拿到了，让你速速前往通州。”周越说。
周棠调转马头往京城赶去。
一个月后，周棠到通州，见着李慎。第一句是：“李晏晏呢？”
“李晏晏？我没见着李晏晏，送东西来的是这个老汉。”李慎指着老汉。
瘦削的周棠问老汉，“李晏晏呢？”
老汉擦眼泪，“大人，老汉有违你的嘱托啊。”
李姑娘的体重刚刚好，竹排艰难驶过鬼门关，躲过三江“鬼滩”。可是在雁滩边上，遇上了郎宁，李姑娘让老汉带账本北上，她去引开郎宁。
老汉得逃了，李姑娘被扔进大江。她被绑着石头，扑通一下扔进水里，点儿反应也没有。
李姑娘说过她不会游泳，就这般被扔进水里，她哪还能活啊？
老汉低着头擦眼泪说：“李姑娘很安静，她喜欢念诗，她说：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晏晏命赴黄泉路，无怨无求也不悔。”
“泯之，这是怎么一回事？”李慎问。
周棠忍着阵阵心痛，“没事。大人，让泯之护送你回京。”
周棠一路上用李慎做诱饵，引出投靠郎宁的人，顺利引出郎宁并捕获了郎宁。
账本呈上给皇帝，皇帝按下不表，对于账本里的人皇帝打算慢慢处置，凡是上了名单的人皇帝都不想重用。
如果已经进入高位的人，皇帝就架空或冷落这些臣子。
因为这一趟公差周棠完美完成任务，被升为内阁侍读，正六品。
每日面圣无数次的周棠成了京都香饽饽，周家的门槛换了一根又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