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下。
云逸站在沙盘前，指尖落在南谷的位置。木料受潮微胀，他没说话，只是凝视着那枚青子良久。
随后转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外面有人等候。影枢司副统领立在台阶下，手中捧着一份新的巡查记录。云逸接过，目光一扫，翻至最后一页——巡脉队回报，地脉震动比昨夜快了两息。
“他们挖得更快了。”他说。
副统领点头：“三队轮值盯守，但对方启用了隔音阵法，声响时断时续。”
云逸将记录递还：“传令下去，巡脉队每半个时辰换防一次，路线不定。任何人中途擅离，按叛盟处置。”
“是。”
话落，他转身回帐。墨玄已在其中，坐在角落的小凳上，酒葫芦搁在桌上，腰间九把匕首齐整如初，似刚查验过。
“药庐清点完了。”墨玄开口，“寒心藤只剩七株，凝心丹撑不过五天。镇渊石仅余三块，北翼的阵眼都填不满。”
云逸走到桌边，执起朱笔，在沙盘边缘画了个圈：“先保南谷出口。其余位置用普通灵石暂代，再贴三层符纸封印。”
“符纸不够。”墨玄抽出一张递过去，“这是三天前制的，灵气已耗去三分之一。再贴也难生效。”
云逸揉了揉眉心：“让炼符组通宵赶工，材料从我份额里扣。”
“你那份早没了。”墨玄冷笑，“上个月全换了伤药。”
两人沉默片刻。
云逸率先开口：“铁脊关联系上了吗？”
“飞舟送信，绕行西岭，中午能到。”墨玄顿了顿，“黑水坡有回音，愿借五十人，但要我们让出东林矿脉三成收益。”
“答应。”
“南集镇尚未回应。”
“再发一次，这次连同信玉碎片一同寄去。”云逸走到沙盘前，取下东岭的蓝旗，换上一面黑旗，“告诉他们，若我们倒下，下一个便是他们。”
墨玄望着他：“你还相信外面会有人来？”
云逸未回头：“不信，也得赌。”
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传讯弟子入内，呈上一块竹简。云逸接过一看——东营守卫察觉地下震感，疑似挖掘路径偏移。
他立刻提笔，在沙盘标出三点：“通知巡脉队，重点排查这三处。再调十人，带听地铃，伏地细听。”
副统领接令离去。
墨玄喝了口葫芦里的液体，皱眉：“你真打算靠弟子趴在地上找敌人？”
“我们现在没人。”云逸道，“金丹以上修士，一半养伤，一半镇守主阵。能动的，就这些。”
墨玄放下葫芦：“主阵那边报上来说，九宫锁灵阵需九名金丹修士共引灵流，我们只有六个。”
“我知道。”云逸走向墙边，取下一卷泛黄纸页，“这是哑奴留下的批注，写着‘九子归位，不在人数，在心契’。”
“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心意相通，七人亦可当九人用。”
“你试过了？”
“昨夜试了三轮。”云逸说，“七人勉强接通灵流，但撑不过半柱香。”
墨玄起身：“我去药房熬破障丹，至少让他们多撑一会儿。”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你娘的地图缺了一页，我以灵液模拟她气息失败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钥匙不是实物，而是一种共鸣。”
云逸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锁芯动了。”墨玄抚了抚发间的断簪，“虽未开启，但内部有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那就说明方向对了。”云逸道，“继续试。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把寒心藤找出来。”
墨玄不再多言，推门而去。
帐中只剩云逸一人。
他坐回桌前，翻开一叠名单，开始划去不适合合阵训练的人选。划到第三页时，帐外再起动静。
副统领归来，脸色凝重。
“南谷那边……”他低声道，“刚刚传来信号，一队巡脉弟子失联。最后一次联络是半个时辰前，说听到地下有金属刮擦声。”
云逸放下笔：“第二队已派去接应？”
“派了。但他们至今未回消息。”
云逸起身，走向沙盘，拾起南谷的青子。木座上，还留着他昨日按出的指痕。
他重新将青子放回原位，用力按下。
风起了。帐布轻晃，灯影摇曳。
“传我命令。”他说，“所有预备队进入一级戒备。巡脉队必须双人同行，每人配一枚响铃，断联超过一盏茶时间，立即上报。”
“是。”
“再去藏书阁，取哑奴常看的那本《上古阵经》来。我要看他第十七页的批注。”
副统领领命离开。
云逸伫立不动，左手缓缓握紧。半截玉簪贴在掌心，隐隐发烫。
他知道，敌人不会再等。
这场战，很快就要开始。
他走回桌边，提起笔，在空白竹简上写下几字：南谷地脉，优先加固。
写毕，吹干墨迹，将竹简放入铜盒，盖上盒盖。
盒角有一道旧痕，像是被火灼烧过。
他将盒子交给刚返回的传讯弟子：“送到工程营，亲手交予负责人，亲眼看着他打开。”
弟子接过，转身欲走。
云逸又唤住他：“等等。”
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玉，仅指甲盖大小，色泽灰暗。
“把这个一起给他。”他说，“就说，这是命令。”
弟子点头，快步离去。
帐内重归寂静。
云逸踱至沙盘前，目光停驻南谷。
手指悬于空中，终未落下。
风从帐外吹入，掀起一角布帘，轻轻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