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原绝境，清月剑鸣
凛冽的寒风卷着冰碴，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刮过茫茫雪原。夜色深沉，唯有积雪反射着黯淡的天光，提供着些许视野。
凌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每迈出一步都耗费着他巨大的体力。左臂和肩头的伤口早已冻得麻木，失血和严寒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唯有丹田处那缕剑魂仍在顽强地旋转，散发微弱的暖流，吊住他最后一丝清明。
身后，遥远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几点晃动的火光，如同索命的幽魂，紧追不舍。
凌家的追兵！
他逃出青石城已近两个时辰，凭借剑魂带来的增强体力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规模的搜捕队。但那名被他重伤的护卫显然发出了讯号，一支由三名剑徒中期好手组成的精锐小队，凭借更胜一筹的速度和追踪经验，始终死死咬在他身后。
“必须...甩掉他们...”凌夜喘着粗气，白色的哈气瞬间凝结成冰霜。他体内的剑元力几乎消耗殆尽，身体也到了极限。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他努力环顾四周，试图寻找藏身之处或有利地形。但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旷野，以及远处模糊的、连绵的黑色山峦轮廓。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一空！
“唔！”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向下坠去！原来是一处被积雪掩盖的浅沟，并不深，但猝不及防下，他还是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口气差点散掉。
而这一摔，身后的追兵瞬间拉近了距离！
“在那边！掉沟里了！快！围住他！”兴奋的呼喝声顺着风传来，清晰可闻。
凌夜心中大急，挣扎着想爬起，但疲惫冻僵的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
咻！咻！咻！
三道身影呈品字形快速逼近，将他所在的浅沟半包围起来。他们身着凌家护卫的皮质劲装，外罩御寒斗篷，手持利剑，眼神冷漠而锐利，气息悠长，远非凌虎之流可比。
为首的刀疤脸汉子看着沟底狼狈的凌夜，嗤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小杂种，倒是挺能溜！”
另一名瘦高个阴恻恻地道：“费了我们这么大功夫，等会儿擒回去，定要好好‘招待’你！”
凌夜倚着沟壁，缓缓站直身体。他握紧了手中那柄已经崩了几个缺口的佩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稍振。绝境之下，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求饶无用，唯有死战！或许能拼掉一个够本！
他不再试图逃跑，而是调整呼吸，默默运转《基础剑元诀》，压榨着丹田剑魂最后的力量，一股锐利而决绝的气势自他身上缓缓升腾。
那三名护卫感受到这股气势，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更加残忍的笑容。
“哟？还想反抗？” “听说这小子邪门，伤了老刘，都小心点，别阴沟翻船！” “一起上，尽快拿下！”
三人交换眼色，同时发动攻击！剑光闪烁，从三个方向刺向凌夜，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空间，配合默契，显然是经常一起行动的老手。
凌夜瞳孔紧缩，剑魂感知催到极致！在他眼中，三把剑的速度轨迹依稀可辨，但身体却难以同时做出有效应对！差距太大了！
他只能选择硬扛正面刀疤脸的一剑，同时尽力扭身避开另外两剑的要害！
铛！ 噗！噗！
佩刀与刀疤脸的剑硬撼，凌夜虎口再次崩裂，整个人被震得撞在沟壁上。而另外两剑，虽然避开了心脏和咽喉，却依然在他腰间和大腿上划开了两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剧痛袭来，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呃啊！”凌夜痛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结束了！废物！”刀疤脸狞笑着，踏步上前，长剑直刺凌夜丹田，要废掉他的修为！
死亡阴影笼罩！凌夜眼中闪过疯狂，竟不闪不避，任由长剑刺来，同时他手中的佩刀也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猛地劈向刀疤脸的脖颈！
刀疤脸没料到他会如此拼命，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剑格挡。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咻！
一道清越的剑鸣骤然划破夜空！
一道冰冷的、璀璨的、宛若月华般的剑气，毫无征兆地从远处疾射而来，后发先至！
铛！
一声脆响！刀疤脸只觉得手腕剧震，长剑竟被那道飞来的剑气精准地击偏，擦着凌夜的身体刺入了沟壁！
“谁？！”三名护卫大惊失色，猛地转头看向剑气来源。
凌夜也艰难地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雪坡上，不知何时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一袭白衣，仿佛与雪原融为一体，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风雪吹拂着她的衣袂和长发，却难以撼动她分毫。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纱，看不清具体容貌，唯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眸，清澈而冰冷，如同雪山之巅的寒潭，不带丝毫感情。
她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方才那道救下凌夜的剑气，显然正是她所发。
“阁下何人？凌家办事，还请行个方便！”刀疤脸心中惊疑，抱拳沉声道。对方虽只出一剑，但那精纯凌厉的剑气，远非他们能比，至少是剑师级别的高手！
白衣女子目光扫过场中，在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凌夜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那双冰眸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随即恢复冰冷。
“三人围攻一重伤少年，凌家行事，越发不堪了。”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和寒意，如同冰珠落玉盘。
瘦高个护卫忍不住喝道：“这是我们凌家的私事！阁下非要插手吗？”
白衣女子并未回答，只是缓缓地、将手中的连鞘长剑抬起了一寸。
雪亮的剑身映着雪光，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锋锐剑压弥漫开来，笼罩全场！
三名护卫脸色骤变，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气抵在周身要害，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衣！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再敢妄动，下一剑就会斩向他们！
这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刀疤脸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道：“...我们走！”
形势比人强，他们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够对方一剑杀的。虽然不甘，但保命要紧。
三人忌惮地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又狠狠瞪了凌夜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后退，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强敌退去，凌夜紧绷的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沿着沟壁软倒下去，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那双白色的靴子无声地踏雪而来，停在自己面前...
...
不知过了多久，凌夜在一片温暖中悠悠转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身下铺着柔软的干草。洞中央生着一堆篝火，跳跃的火焰驱散了严寒，也带来了光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冷的幽香。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处理过，包扎着干净的布条，血止住了，虽然依旧疼痛，但一股温和的药力正在缓缓化开，滋养着受损的身体。
他猛地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山洞不大，洞口被一些枯枝巧妙地遮掩了大半，挡住了外面的风雪。而在篝火旁，那道白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静静盘坐，擦拭着手中那柄已然出鞘的长剑。
剑身如一泓秋水，光可鉴人，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和灵光，显然绝非凡品。
似是察觉到他的苏醒，白衣女子动作未停，清冷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凌夜沉默片刻，沙哑开口：“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心思急转，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和目的。如此年轻，修为却如此高深，绝非青石城人士。
“路过而已。”女子语气平淡，依旧没有回头，“你伤势很重，失血过多，又力竭透支。我虽给你用了药，但还需静养几日。”
凌夜注意到，自己那柄破刀就放在不远处，而从他身上搜出的银钱和令牌也完好地放在旁边，对方并未取走。
“在下凌夜，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凌夜谨慎地问道。
女子擦拭长剑的动作微微一顿，略作沉默，方才轻声道：“我姓林。”
“林姑娘。”凌夜抱拳，“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
“不必。”林姑娘打断了他，终于转过身。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她蒙着白纱的脸庞，勾勒出优美的轮廓。那双冰冷的眸子看向凌夜，带着一丝审视：“你体内的那道力量，很奇特。锋锐无匹，却又...与你并非完全融洽。你从何处得来？”
凌夜心中猛地一凛！她竟然能察觉到自己丹田的剑魂？！此女究竟什么来头？修为远超他的想象！
见凌夜戒备不语，林姑娘并不追问，只是淡淡道：“福兮祸所依。外力虽可速成，却也易根基不稳，乃至反噬其身。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收起长剑，重新背对凌夜，似乎不再打算交谈。
凌夜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她的话，点醒了他。剑魂虽强，但自已的身体和修为确实难以完全驾驭，方才的战斗中就已显出弊端。若一味依赖，恐非长久之道。
洞外风雪呼啸，洞内篝火噼啪。
两人一时无话。凌夜默默运转《基础剑元诀》，感受着剑魂和药力的双重滋养，恢复着伤势和体力。
良久，凌夜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林姑娘，可知这附近，有何处可去？或有宗门...招收弟子？”
他不能再回青石城，也不能漫无目的地流浪。他需要变强，需要资源，需要系统的修炼法门。加入宗门，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林姑娘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由此向东三百里，跨过黑风山脉，便是天剑宗辖地。天剑宗乃北域三大剑宗之一，每三年开山收徒，算算时日，下一届收徒之期，就在一月之后。”
天剑宗？北域三大剑宗之一？
凌夜眼中猛地亮起一丝光芒！希望之光！
“多谢林姑娘告知！”他郑重道谢。
林姑娘不再回应，仿佛已然入定。
凌夜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闭目疗伤。前路似乎有了方向，但黑风山脉凶险异常，以他现在的状态，能否安然穿越？而那天剑宗，又岂是那么容易进入的？
然而，他别无选择。
篝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之上，一坐一卧，一清冷一孤毅。
洞外是凛冬风雪，洞内是短暂的安宁与一份指向远方的希望。
孤身少年，于绝境中遇一线剑光指引；风雪夜后，前路虽艰，却已见宗门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