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三十秒……”
冰冷的电子倒计时,像跗骨之蛆,钻进每个人的脑海,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引爆装置……爆破……”
孙浩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炸成碎片的场景。
李倩双手抱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动物般的呜咽。
周敏依旧昏迷,无知无觉或许是一种幸运。
赵强捂着肚子,冷汗混合着恐惧的泪水滑落,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小王则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张姐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颤抖,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最后的乞求:“林宴……怎么办?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处理着所有的线索——李默的死,他鞋缝里的U盘,维修通道里同型号的U盘,蒙面人,引爆装置,被剪断的电线,还有……广播里那句“找出狼或一起净化”。
时间太紧了。十分钟,根本不够我们仔细排查、推理、找出那个隐藏极深的内鬼。
但或许……不需要那么复杂。
在极致的压力下,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人的本能会压倒伪装。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张姐的恐惧,孙浩的绝望,李倩的崩溃,小王的麻木,赵强的痛苦……
等等。
张姐的恐惧……似乎有些过于“流于表面”了。
她的眼神深处,除了恐惧,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别的什么东西……一种极力压抑的、焦躁的……计算?
她在计算什么?计算时间?计算我们的反应?还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一个一直被忽略的细节猛地闪过我的脑海——李默是财务部的,而张姐是行政主管,她经常需要与财务部对接,处理公司日常报销、活动经费等事务。
她和李默,在工作上有频繁的接触!
而且,在李默尸体刚被发现时,她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不仅仅是恐惧的慌乱……
还有,刚才广播宣布“清除程序”启动时,她下意识地看向的人……好像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那个黑黢黢的维修通道入口?
她在看什么?期待什么?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猜想在我心中成型。
我拄着木棍,向前走了一步,脚步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张姐那带着乞求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们可能找不到那只‘狼’了。”
我开口,声音在倒计时的滴答声中显得异常平静,“时间不够。”
绝望的气氛更加浓重。
“但是,”我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利刃,骤然刺向张姐,“或许,我们可以逼他出来。”
张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林宴……你,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意思是,”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清除程序’无法被停止,那么,作为内应,为了自保,你必须在爆炸前,确保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或者……到达安全的撤离点。对吗,张姐?”
最后两个字,我咬得极重。
一瞬间,房间里死寂得可怕。
连倒计时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孙浩、李倩、赵强、小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张姐。
张姐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副惊恐无助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什么!林宴!你疯了!我怎么可能是……”
“李默鞋缝里的U盘,是你放进去的吧?”
我打断她的辩解,语速加快,不给地思考的时间,“或者,是你暗示他藏在那里的?里面是你们合伙挪用公款的证据?但恐怕不止如此,对吗?李默可能发现了更致命的东西,所以他害怕了,想自首?而你,选择了灭口?”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的瞳孔在听到“挪用公款”时猛地收缩,而在听到“更致命的东西”时,呼吸明显一滞。
“这个密室团建,是你极力促成并安排的吧?”
我步步紧逼,“‘幻影密室馆’……根本就是你或者你的同伙设下的陷阱!你利用职务之便,将我们所有人引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在不引起外界怀疑的情况下,解决掉李默这个隐患,并拿回那些可能牵连到你的U盘!而我们其他人,不过是陪葬品,或者是你制造混乱、掩盖真相的烟雾弹!”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张姐尖声叫道,脸色由白转青,眼神里充满了被揭穿的惊慌和怨毒,“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冷笑一声,用木棍指向那个维修通道,“那个袭击我的蒙面人,是你的同伙吧?他任务之一是取回U盘,或者杀我灭口?而你的任务,就是混在我们中间,确保我们不会提前发现通道,确保我们按照‘剧本’走向死亡,并在最后关头,要么启动引爆装置,要么通过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密道离开!”
我回想起她之前对通道异乎寻常的“不感兴趣”,以及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向别处。
“刚才广播倒计时开始,你第一眼看的是通道!你在期待什么?期待你的同伙来接应你?还是期待我死在里面,没人发现通道里的秘密?”
张姐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和计划败露的恐慌。
她脸上的温和与慌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歇斯底里的神情。
“八分钟……”倒计时冰冷地提醒着。
“够了!”张姐猛地嘶吼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彻底撕下了伪装,“是!是我又怎么样?!李默那个蠢货!胆小如鼠!拿了一点钱就想洗手不干?还想举报我?他做梦!”
她承认了!
孙浩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如同看魔鬼一样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同事。
“那些钱算什么?!”
张姐眼神疯狂,继续吼道,“我们碰到的……是远比那点钱可怕的东西!李默他不知死活,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复制了那些数据……他以为他能独善其身?他必须死!”
“那些U盘里到底是什么?”我厉声问道。
“是什么?”张姐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惨然的笑容,“是足以让很多人掉脑袋的东西!是公司的核心机密……不,是某个大人物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李默和我,只是他们用来洗钱的棋子!我们知道了太多,现在想脱身?晚了!”
她的话语证实了我的部分猜测。
这背后,果然牵扯着更庞大的黑暗。
“所以你就杀了李默?还杀了小悠?她只是个实习生!”
李倩忍不住哭喊出来。
“小悠?”张姐嗤笑一声,眼神冷漠,“她运气不好,灯灭的时候离我最近……我需要制造混乱,需要让‘狼’的存在看起来更真实……怪只怪她太弱了。”
如此轻描淡写,视人命如草芥。
“那……那个蒙面人是谁?引爆装置呢?怎么停止它?!”
赵强挣扎着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停止?”张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慢慢将手伸向自己的口袋,“游戏规则,可不是由你们定的。”
她的手里,赫然握着一个小型的、与通道里那个遥控装置相似的控制器,拇指,正悬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方!
“只要我按下这个,备用电源也会被切断,真正的引爆程序会立刻启动!而不是等那该死的十分钟倒计时!”她的眼神疯狂而决绝,“本来想等我的同伴确认拿到所有U盘后再送你们上路……既然被你们发现了……”
她的拇指,作势就要按下!
“不!!!”孙浩和李倩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绝不能让她按下那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