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内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草药味与腐烂气息,街道上行人稀疏,偶尔可见戴着面罩的士兵,正将染病者抬往城外的隔离营。薛仁贵身着玄色铠甲,腰间佩着虎头湛金枪,站在都护府衙门外的高台上,眉头紧锁地望着远方 —— 隔离营的方向,隐约能听到病患的呻吟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
“将军,隔离营又新增了三百余名病患,药材已经快不够用了。” 副将李忠快步上前,躬身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自瘟疫爆发以来,平壤城内的守军既要维持秩序,又要照料病患,早已是人困马乏。
薛仁贵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异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再从府库中调出一批药材,优先供给重症病患。另外,让士兵们加强防护,每日用烈酒擦拭铠甲和兵器,避免交叉感染。”
“是!” 李忠躬身领命,转身正要离去,一名斥候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将军!北部急报!被唐俭将军击败的奚族余孽,逃入我安东都护府境内,正在高句丽和百济旧地烧杀抢掠!”
薛仁贵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具体情况如何?他们有多少人?劫掠了哪些地方?”
“回将军,奚族余孽约有三千余人,联合了契丹、靺鞨的散兵,分成数十股,在北部各县劫掠。他们不仅抢粮食、牲畜,还杀害百姓,焚毁房屋,两国旧地的三个县城已经遭到袭击!” 斥候连忙答道。
薛仁贵刚要下令出兵,都护府长史王玄策却上前一步,劝阻道:“将军,不可啊!如今平壤城内瘟疫横行,兵力本就紧张,若是再分兵北上,城内的防御和瘟疫防控恐怕会出乱子!而且,被劫掠的多是高句丽、百济旧民,并非唐人,不如等朝廷派来的御医抵达,控制住瘟疫后,再北上清剿不迟。”
“王长史此言差矣!” 薛仁贵猛地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着王玄策,“自安东都护府设立以来,境内百姓无论种族,皆是大唐子民!岂能因他们不是唐人,就见死不救?若是放任奚族余孽劫掠,不仅会寒了百姓的心,还会让他们觉得大唐无力保护他们,到时候人心离散,安东都护府的统治恐怕会动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瘟疫固然严重,但奚族叛乱同样危及都护府安危。我意已决,留下五千兵马守卫平壤,由李忠副将统领,负责瘟疫防控和城防;我亲自率领五千精骑,北上救援百姓,清剿奚族余孽!”
王玄策还想再劝,却被薛仁贵摆手制止:“不必多言!此事我已决定,即刻准备出兵!”
李忠连忙躬身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定能守住平壤,等待朝廷援军!”
半个时辰后,平壤北门缓缓打开,五千名身着铠甲、手持兵器的精骑整齐列队,薛仁贵手持虎头湛金枪,勒马站在队伍最前方。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平壤城,眼中满是坚定,随即高喝一声:“出发!”
马蹄声轰鸣,五千精骑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朝着北部疾驰而去。
然而,薛仁贵没有想到,一场危机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奚族余孽并非乌合之众,而是有人在背后指挥 —— 他们故意放出劫掠的消息,引诱薛仁贵出兵,然后在必经之路的山谷中设下埋伏。
当薛仁贵率领大军行至山谷中段时,两侧山坡上突然响起号角声,无数石块、滚木从山坡上滚落,砸向唐军骑兵;紧接着,奚族叛军手持弓箭,对着唐军发起猛烈射击,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
“不好!有埋伏!” 薛仁贵心中一惊,连忙高声喊道,“结阵防御!快!”
可唐军骑兵正在行进中,队形分散,根本来不及结阵。石块、滚木砸倒了大量骑兵,箭矢也不断夺走士兵的性命。奚族叛军趁机从山坡上冲下来,手持弯刀,对着唐军发起冲锋。
薛仁贵手持虎头湛金枪,奋力斩杀冲上来的叛军,枪尖所过之处,叛军纷纷倒地。可叛军人数众多,且占据地利,唐军伤亡越来越大。“兄弟们,跟我冲出去!” 薛仁贵高声呐喊,率领身边的精锐骑兵,朝着山谷出口发起冲锋。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薛仁贵终于率领剩余的三千八百余名骑兵冲出了山谷,可五千精骑已经折损了一千二百余人,士气大跌。
“将军,这些奚族蛮族向来只会蛮干,今日竟然会设下埋伏,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挥!” 副将赵武走到薛仁贵身边,喘着粗气说道,脸上满是愤怒与疑惑。
薛仁贵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你说得对,此事绝不简单。奚族余孽刚被唐俭将军击败,按理说应该惊魂未定,怎会有如此周密的计划?背后一定有人在给他们出谋划策。”
他沉思片刻,说道:“赵武,你立刻派人前往平壤,向李忠副将传信,让他加强平壤的防御,尤其是要防备有人趁机在城内作乱;同时,向长安发送急报,禀报安东都护府的情况,请求朝廷派援军支援。”
“是!末将这就去办!” 赵武躬身领命,转身安排人手送信。
薛仁贵看着远方,眼中满是坚定:“我们不能就这样退回平壤,否则奚族叛军会更加肆无忌惮。从今日起,我们以游击的方式,不断打击奚族叛军,破坏他们的补给线,让他们无法安心劫掠!”
随后,薛仁贵率领剩余的骑兵,化整为零,分成数十支小队,在北部各县展开游击作战。他们时而袭击叛军的粮道,时而突袭叛军的营地,让奚族叛军苦不堪言。可奚族叛军也学聪明了,同样采用游击战法,与唐军周旋,双方陷入了僵持。
而此时的唐俭,也深陷困境。他率领两万大军,在辽水东岸与奚族主力展开激战,本以为能快速平定叛乱,却没想到奚族叛军采用游击战法,不与唐军正面交锋,而是不断骚扰唐军的粮道和营地,让唐军疲于奔命,无法快速解决叛乱。
安东都护府的局势,一时之间变得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扶桑的叛乱也陷入了胶着状态。自刘仁轨率领两万援军抵达扶桑后,原本声势浩大的叛军立刻改变了战术,不再与唐军正面交锋,而是化整为零,分成数百支小队,对各地府衙、后勤基地、矿产和唐人聚集地发起小规模袭击。
大唐援军与扶桑驻军共计三万五千人,刘仁轨留下一万五千人守卫筑紫岛、难波津等重点地区,剩余两万人分成二十个千人队,四面出击,清剿叛军。可扶桑地域广阔,叛军又熟悉地形,唐军虽然屡屡击败叛军,却始终无法彻底清剿,短期内难以平定叛乱。
阿雅带着儿子裴念安,此时正在筑紫岛南部的一个山村中。这里远离繁华的城镇,民风淳朴,暂时还未受到叛乱的影响。阿雅原本在扶桑担任永嘉公主府商队的管事,负责商队在扶桑的贸易,叛乱爆发后,商队被迫停止运营,她便带着儿子回到了山村老家,想等叛乱平定后再做打算。
可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一天,阿雅正在家中织布,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打开门,看到商队的二十名护卫,正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外。
“阿雅管事!不好了!附近的冈崎县城被叛军洗劫了!” 护卫队长张猛急声说道,脸上满是焦虑。
阿雅心中一惊:“冈崎县城?叛军有多少人?商队在县城的产业怎么样了?”
“叛军约有一千人,他们冲进县城后,就开始烧杀抢掠,商队在县城的商铺、仓库都被洗劫一空,里面的货物、钱财全被抢走了!” 张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二十人拼死突围,才逃了出来,其他兄弟…… 都已经战死了。”
阿雅闻言,心中一阵悲痛。商队的兄弟们跟随她多年,如今却因叛乱丧命,她怎能不难过?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冈崎县城被洗劫,山村随时可能受到威胁。
“阿雅管事,冈崎县城距离这里只有五十里,叛军随时可能过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张猛说道。
阿雅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去最近的唐军驻军之地 —— 筑紫岛西部的唐营。我这里有裴安将军的身份令牌和书信,或许能获得唐军的保护。” 说完,她连忙收拾行李,将裴安的身份令牌和书信贴身放好,然后抱着儿子,与二十名护卫一起,连夜朝着唐营出发。
夜色深沉,山路崎岖难行。阿雅抱着儿子,在护卫的保护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裴念安只有五岁,早已在母亲怀中睡熟,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阿雅看着儿子,心中满是愧疚 —— 若不是因为她,儿子也不会跟着受苦。
可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当他们行至一处山谷时,突然从黑暗中冲出一百余名叛军,手持弯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哈哈哈!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如此美貌的女子!” 叛军首领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看到阿雅后,眼中闪过一丝邪光,舔了舔嘴唇,“把这个女人和孩子抓起来,其他人全部杀掉!”
“保护管事和小公子!” 张猛高声喊道,率领护卫们挡在阿雅身前,与叛军展开激战。
护卫们都是商队精心挑选的精锐,个个身手不凡,可叛军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护卫们渐渐落入下风。一名护卫刚斩杀一名叛军,就被身后的叛军一刀砍中后背,倒在了血泊中;另一名护卫为了保护阿雅,用身体挡住了叛军的弯刀,瞬间被砍倒在地。
“快走!” 张猛浑身是血,一把将阿雅推向山谷深处,“我来挡住他们!” 说完,他手持长刀,朝着叛军冲去,最终力竭而亡。
阿雅抱着儿子,在护卫的掩护下,且战且走。当最后一名护卫倒下时,她终于看到了远方唐营的大旗,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救命!我们是大唐子民!快救命啊!” 她高声呼喊着,抱着儿子朝着唐营的方向跑去。
可叛军已经追了上来,二十几名叛军围了上来,想要抓住阿雅。就在这时,唐营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几十名唐军骑兵朝着这边冲来。叛军首领见状,心中一慌,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猛地冲到阿雅身后,一刀捅在了阿雅的后背。
“呃……” 阿雅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服。她回过头,怨恨地看了叛军首领一眼,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儿子推到身前:“念安…… 快跑…… 去找…… 找你父亲……” 说完,她便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叛军首领见唐军骑兵越来越近,不敢久留,连忙带着手下逃跑。裴念安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吓得大哭起来:“娘!娘!你醒醒啊!娘!”
唐军骑兵很快赶到,他们看到倒在地上的阿雅,以及哭泣的裴念安,心中满是愤怒。一名骑兵队长连忙上前,检查了一下阿雅的气息,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朋友,别怕,我们是大唐的军队,会保护你的。” 骑兵队长蹲下身子,温柔地对裴念安说道。
裴念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骑兵队长,哽咽着说道:“我娘…… 我娘死了…… 你们…… 你们一定要为我娘报仇……”
骑兵队长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坚定:“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些叛军,为你娘报仇!” 说完,他让人将阿雅的尸体抬上战马,然后抱起裴念安,带着骑兵朝着唐营的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山谷中,映照着地上的血迹和阿雅的尸体,显得格外凄凉。裴念安趴在骑兵队长的怀中,看着渐渐远去的母亲的尸体,哭声越来越大。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父亲裴安。
而此时的唐营内,刘仁轨正看着手中的军情报告,眉头紧锁。扶桑的叛乱迟迟无法平定,安东都护府又传来急报,局势越来越严峻。他知道,若是再不能快速平定叛乱,恐怕会影响大唐在海外的威望。
“传我命令,让各路人马加快清剿速度,务必在一个月内,平定扶桑的叛乱!” 刘仁轨高声下令,眼中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