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平盯着地上那半块面具，碎片映着墙上的晶石光，照出一张残缺的脸。那人站在原地，脸上多了道血痕，从眉骨斜划到下颌，和他自己右脸的旧疤位置几乎一样。
他握紧刀柄，指节泛起白印。
“你说我父亲改写符文被反噬，那你呢？你写下这些规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谁在流血？”
那人抬起手，掌心朝上，一道细长的裂纹从手腕延伸到指尖，像是皮肤下藏着一道缝合线。“我也在流血。每一条路径断裂，我都会痛。这不是选择，是职责。”
“职责？”张继平冷笑，“你们把人绑在柱子上，抽走他们的命格，就为了维持一个该死的系统？这叫职责？”
“他们不是普通人。”那人声音低沉，“他们是路径溢出者，存在本身就会撕裂秩序。我们只是将他们回收，重新归入循环。”
张继平看向四周的石柱。十二个人垂着头，胸口微弱起伏，手腕脚踝都被金属环锁住，环上刻满细密符文，正一寸寸往肉里陷。其中一根柱子旁，掉着一块布条，颜色发灰，边角磨损严重。他认得那种料子，是他父亲当年常穿的外袍。
他喉咙发紧。
“你把我父亲也关在这里？”
“他自愿进来。”那人转过身，走向中央的桌子，“他知道真相，但他不信。他想毁掉核心符文，重启整个系统。结果……你也知道了。”
张继平不再听他说完。
他抬脚冲上前，刀光劈下。
那人侧身避开，动作不快，却刚好让刀锋擦过肩头。灰袍裂开一道口子，没有血流出，只有一缕银丝般的光从伤口飘出，像断了线的弦。
张继平收刀再斩，连续三刀，每一刀都带着神戒的震颤。刀气撞上空气，发出沉闷爆响，地面开始龟裂，裂缝朝着四周石柱蔓延。
柱子上的符文忽然亮起红光，被绑的人同时颤抖，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那人站在桌后，双手按纸面：“你再动一下，他们就会被提前激活，成为追杀你的新路径。”
“那就让他们来。”
张继平猛地摘下神戒，狠狠砸向地面。
轰！
金色光环炸开，冲击波扫过大厅，所有符文瞬间熄灭，柱子剧烈摇晃，锁链崩断两根。两个被绑的人瘫软倒地，其余人依旧不动。
那人皱眉：“你毁了封印？你知道后果吗？”
“我知道。”张继平喘着气，捡起戒指重新戴上，“我不靠你那个系统活到现在。”
他冲上去，一刀横扫。
这次对方没躲。
刀刃砍进左臂，深入骨骼，依旧没有血，只有大量银光涌出，缠住刀身，试图将刀拖离。
张继平用力拔刀，转身一脚踢向对方胸口。
那人飞出去，撞在桌上，纸张散落，墨迹未干的符号在空中飘荡，碰到地面就消失不见。
他慢慢站起来，左手垂下，断口处不断有银丝垂落，像漏了线的傀儡。
“你不明白。”他说，“我不是唯一的一个。编号07，只是代号。每一个失败的维护者，都会由下一个接替。你杀了我，还会有下一个出现。”
“那就一个个杀。”
张继平抽出断箫，插进神戒缝隙。戒指立刻发热，箫身裂痕中透出暗红色光。
他举起武器，直指对方咽喉。
“我父亲留下的字条，不是警告别人不信你。他是让我记住——你早就不是人了。”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对。我不是人了。但我记得他的脸，记得他最后一句话，记得他烧掉第一张符纸时的手抖。这些记忆，是你夺不走的。”
“那就试试。”
张继平冲上前，断箫与刀同时挥出。
金光与红芒交织，撞上那人身体时，他整个人如玻璃般出现裂痕。银光从裂缝喷射，大厅温度骤降，墙壁上的晶石一颗接一颗熄灭。
那人后退一步，右手按在桌底暗格。
“既然你要毁一切，那我就启动核心自毁。系统崩塌前会抽取方圆千里内所有路径者的命格，用来延缓崩溃。你带来的那些人，外面正在战斗的正道修士，全都会死。”
他手指已经触到机关。
张继平眼神一冷，猛然将断箫插入自己左肩，鲜血顺着箫身流入神戒。
戒指爆发出刺目强光，整个大厅被照亮如白昼。
他借力跃起，在空中扭转身体，刀尖直刺那人胸口。
“你以为我需要靠命格活着？”
刀贯穿心脏位置。
那人低头看着穿透胸膛的刀刃，银光如潮水般涌出，弥漫整个空间。
“你赢不了……下一个会更强大……他们会修正你……”
“我不需要赢未来。”张继平压低声音，“我只要赢现在。”
他抽刀，横向一斩。
那人身体从中裂开，银光炸裂，化作无数光点升腾，最后消散在空中。
面具碎片落在地面，发出轻响。
大厅震动起来，屋顶开始掉落碎石，柱子一根接一根倒塌。剩下的九个被绑之人纷纷坠地，有的已经没了气息，有的微微睁眼，又很快闭上。
张继平站在原地，左肩不断滴血，神戒还在发烫，断箫只剩半截，插在戒指里摇摇欲坠。
他走到桌子前，拾起最后一张未烧尽的纸。
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路径不可逆，但人可以回头。”
他捏紧纸张，火苗从指缝窜出，将它烧成灰烬。
大厅中央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方旋转的光阵，无数线条交织，像一张巨大的网。阵心位置，有个凹槽，形状与他怀中的玉片完全吻合。
他掏出玉片，却没有放进去。
身后传来轻微响动。
他回头。
一根倒塌的柱子下，压着一个人。那人披着破旧道袍，胸口起伏微弱。他艰难抬头，看了张继平一眼，嘴唇动了动。
张继平走过去，蹲下身。
“你说什么？”
那人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
“别信……活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