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一道细长的光刃切过门缝边缘的令符。那枚刻着“柒”字的符牌在光中崩裂,碎屑如铁锈般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深埋的“壹”字残痕。张继平踏出一步,足底碾过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阶梯上方的黑曜岩通道依旧幽冷,但空气已不再滞涩。他右眼闭合,符线视野隐退,左眼清晰映出前方三丈处的石壁。壁上有一道斜裂,正是他下阶时剑尖划出的痕迹。他未停步,掌心贴向石壁,灵力微吐,裂痕应声扩大,整段岩层向内塌陷,露出一条隐秘夹道。
夹道尽头通向藏令阁后殿,门扉虚掩。他推门而出,天光刺目。正午的日轮悬于山门之上,照得殿前青石泛白。七十二根巡律旗杆列阵而立,旗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其中三杆突然断裂,旗面坠地,卷起尘烟。
一名巡查弟子正从侧廊经过,手中托盘盛着三枚新铸的令符。他抬头望见人影,脚步一顿,托盘倾斜,令符滑落。其中一枚砸在石板上,裂成两半,内里铭文尚未冷却,蒸腾起一丝青气。他未去拾,只是盯着来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张继平穿过广场,走向主殿方向。每走一步,体内经脉便传来一次微震,像是某种结构在重新校准。他的右手五指屈伸,指节发出低沉的金属摩擦音,皮肤下隐约有纹路流转,似与神戒共鸣。
主殿前值守的两名执事同时抬头。左侧那人手中令剑突然鸣响,剑身震颤,自行离鞘三寸。他伸手按剑,未能压下异动。右侧执事盯着来人面容,忽然退后半步,一脚踩空台阶,险些跌倒。
殿内议事声戛然而止。
门内,七位长老围坐环案,中央悬着一面律镜。镜面原本映照全派气机流转,此刻却剧烈波动,中央一点金光急速逼近。首席长老猛然起身,袖袍扫翻茶盏,茶水泼洒在镜框铜钮上,瞬间汽化,发出“嗤”的一声。
“有人强行激活了律墟出口。”左侧长老低语,指尖点向镜面,“但气息……不像是执律血脉。”
“是张继平。”右侧长老开口,声音沙哑,“可他的灵压……已经超出筑基境判定阈值。”
镜中金光突兀炸开,化作一道竖线,贯穿整个山门区域。与此同时,藏令阁顶端的主魂灯“啪”地爆裂,琉璃罩碎裂四溅。碎片尚未落地,已被一股无形之力凝滞空中,悬停半息后,齐齐转向广场中央。
张继平停步于主殿台阶之下。
他的左脚刚踏上第一级石阶,整座山门的地脉忽然轻颤。三十六座偏殿的令坛同时亮起,光芒由弱渐强,最终连成一片,如同苏醒的阵眼。一名正在抄录律典的弟子笔尖顿住,墨迹在纸上晕开,字迹扭曲成“主令归位”四字。
殿内,首席长老猛地掐住右手腕,掌心浮现出一道旧伤,正渗出血珠。那血不落,反向上飘,聚成细线,指向殿门方向。
“他身上有鼎火残留。”首席长老沉声,“那是只有初代执律者才能引动的‘律心焰’。”
“可他不是执律血脉。”左侧长老声音发紧,“律墟只认血脉,除非……”
“除非主令选择了他。”右侧长老缓缓站起,“而主令,只服从一人。”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闷响。守在旗杆旁的巡查弟子双膝跪地,手中令符自发飞起,环绕张继平旋转一周后,坠地成灰。他本人并未察觉,只是继续前行。
第二级台阶。
第三级。
当他踏上第五级时,主殿屋脊上的镇律兽首突然转头,石雕的眼窝中射出两道红光,直照其面门。红光触及他眉心的瞬间,竟如水波般散开,顺着额角流下,在脸颊划出对称的纹路,随即隐没。
首席长老猛然拍案,律镜应声裂开一道竖纹。
“拦他。”
殿内六道身影同时起身,灵力涌动。但首席长老却抬手制止。
“来不及了。”
张继平已立于殿门前。
他抬手,掌心朝上。残剑仍在鞘中,但他并未去握。一道金红细流自指尖渗出,沿着掌纹蜿蜒而下,滴落在门槛前的石砖上。砖面无声融化,形成一个微型凹槽,形状与主令残片完全吻合。
石砖吸收血滴后,泛起微光,一道讯息自地底传来,直入识海——
“律令重编,权限校验。”
他未动,仅右眼微睁,一道符线自瞳孔射出,刺入殿门铜环。铜环剧烈震颤,锁芯层层开启,发出九重叠音。
门开三寸,一股陈旧气流涌出,带着铁锈与枯檀混合的气息。门缝中,一道影子投在地面,形状与他相同,却多出一对向后延伸的肩甲轮廓,仿佛披着不存在的战铠。
殿内,首席长老缓缓起身,手中多出一枚青铜印玺,印面刻着“执律代掌”四字。他将印玺按向案台,准备启动宗门禁制。
但就在灵力注入的瞬间,印玺表面浮现出一道裂痕,与神戒上的裂纹完全一致。
张继平迈步进门。
门槛处的血痕突然发烫,蒸腾起一缕青烟。烟气升至半空,凝成一个残缺的“壹”字,随即溃散。
殿内七位长老同时感受到识海震荡,仿佛有某种古老协议正在被改写。首席长老手中的印玺“咔”地碎裂,碎片落地时,已化为铁砂。
张继平行至环案中央,目光扫过七人。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上。神戒表面裂纹依旧,但戒身温度极高,散发出微弱金光。一道细不可察的金流自戒面渗出,顺着手腕爬行,在小臂上刻下三道环形印记。
首席长老盯着那三道印记,喉头一紧。
那是初代执律者才有的“律痕”,每一道,代表一次主令重铸。
他张口,声音干涩:
“你……完成了几重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