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麻，操场上飘着汗酸味。
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同学们早没了前几天的紧张。
队列里有人偷偷聊天，有人对着手机自拍，连平时最严肃的雷教官都破天荒没骂人。
结训仪式前，胖子扯着嗓子喊：“老大！雷教官说要合唱军歌！”
0号刚整了整迷彩服，就被几个男生推到队伍前排。
雷教官抱着喇叭笑：“小林，给兄弟们起个头？”
林浩轻咳一声，清冷的嗓音混着蝉鸣响起：“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
男生们扯着嗓子跟唱，女生们有的跟不上调，有的笑弯了腰。
雷教官唱得最起劲，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唱到“决胜疆场”时还挥着喇叭指挥。
唱完后全场爆发出欢呼，几个男生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有人把帽子抛向天空。
总教官吹哨子让大家集合，晒得黝黑的脸上难得带了笑：
“这些天辛苦你们了，以后别把军训教的规矩都忘干净！”
雷教官挨个拍男生肩膀，到胖子跟前还故意捏他脸：
“少吃点，下次见别胖成球！”
女生们围在几个教官身边要合影，有人偷偷抹眼泪。
人群里突然骚动起来。
晓妍又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白裙子挤过来，眼神直勾勾盯着0号。
几个小弟立刻挡在前面，胖子赔着笑说：“姐，老大这会儿忙着呢！”
晓妍攥着裙摆的手指发白，可看到0号被同学们拉着拍照。
她终究没往前冲，只能站在看台上踮脚张望，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癫。
“全体都有！准备拍班级合影！”总教官的吼声穿透操场。
同学们像炸了窝的蚂蚁般涌过去，前排蹲下后排站立，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晓妍趁机挤进人群，在摄影师喊“茄子”的瞬间，突然扑过去从背后环住0号的腰，脸颊死死贴在他后背。
“咔嚓！”快门声响，0号的金属关节僵在半空。
周围同学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起哄声，胖子扯着嗓子喊：
“嫂子好手段！”
晓妍却死死抱着不撒手，直到雷教官笑着过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拍完照解散！”
教官们登上大巴时，车窗边挤满了送别的学生。
雷教官把帽子摘下来抛向人群，被几个男生抢得东倒西歪。
女生们举着手机追着大巴跑，喊着“教官再见”，有几个哭得稀里哗啦。
大巴扬尘而去，操场上渐渐空了下来，大家得回宿舍收拾东西离校了。
0号作为本地人，并不需要收拾行李，准备直接回家。
他刚走到校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晓妍举着外卖袋拦住他，发丝凌乱，脸颊还沾着汗：“给、给你的！”
拆开包装，是个毛茸茸的小熊挂件。
0号刚要开口拒绝，就看见晓妍眼眶泛红，咬着嘴唇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最终接过挂件，金属手指碰到晓妍的指尖时，她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
“谢、谢谢！”晓妍破涕为笑，转身跑向校车。
大巴启动时，她隔着车窗死死盯着0号的背影，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
画面里，小熊挂件视角的0号正把挂件挂在书包上。
而微型摄像头忠实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校门口离开开始，每一步都逃不过晓妍的眼睛。
“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
晓妍对着手机轻声呢喃，嘴角勾起病态的弧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而她的目光，始终黏在屏幕里那个蓝眼睛的身影上。
大巴颠簸着驶上高速，晓妍却感觉不到窗外呼啸的风。
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小熊挂件视角里，0号正拐进市立医院的大门。
画面晃动间，能看见他蓝眼睛映着医院冰冷的白炽灯，迷彩服肩线绷得笔直。
白柔坐在病床上的样子刺得晓妍眼眶生疼。
那女孩苍白的手指缠上0号的袖口，像藤蔓攀附金属，睫毛湿漉漉地眨动：
“你今天没穿军训服……”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晓妍能想象她娇软的语气。
0号居然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金属关节在白柔发顶悬停的模样，在晓妍眼里堪比背叛。
“同学，借张纸……”邻座女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晓妍猛地抬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手机屏幕。
她猩红的眼眶、扭曲的表情把对方吓得一哆嗦。
女生慌忙别过脸，座椅都跟着往后缩了缩。
屏幕里，白柔不知说了什么，突然扑进0号怀里。
晓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机在掌心发烫。
她看着0号僵硬的手臂最终还是环住白柔，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却浑然不觉。
“凭什么……”晓妍对着屏幕嘶声低语，眼泪砸在手机壳上，
“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大巴驶入隧道，信号不好，黑暗吞没了屏幕里相拥的身影，只有红色的“失去信号”。
她却仍死死盯着漆黑的画面，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声响，仿佛这样就能把白柔从0号身边剜出去。
…………
消毒水味在鼻腔里翻涌，0号刚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白柔就像只受惊的猫般扑过来。
她的手指死死勾住0号的衣领，呼吸灼热：“你今天来晚了……”
苍白的嘴唇擦过他脖颈处，“是不是去见别的女人了？”
0号已经习惯这样的质问。
自从上次没及时回应她的拥抱，白柔掀翻了病房里的茶几。
尖锐的玻璃碴在手腕上划出三道血痕。
此刻他只能抬手轻抚她的发顶：“今天军训结束了，我多待了会。”
白柔突然僵住，视线落在0号书包上晃动的小熊挂件。
病态的潮红瞬间爬上脸颊，她的指甲深深掐进0号肩膀：“这是谁送的？”
林浩不可能买这种可爱的东西，一定是他的女朋友送的！
不等回答，她已经扯断挂绳，小熊“啪嗒”掉在地上，绒毛沾满灰尘。
“说！是不是你女朋友？”
白柔的声音陡然拔高，抓起床头的水杯狠狠砸向墙壁。
陶瓷碎裂的声响里，她喘着粗气撕扯自己的病号服，
“你说过只属于我的！骗子！骗子！”
0号蹲下身捡起小熊，手指拂去挂件表面的污渍。
蓝眼睛看着白柔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指尖，轻声开口：
“只是同学送的纪念品。”
他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白柔愈发疯狂。
“我不信！”
白柔突然咬住他的手臂，金属与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她即将抓向自己脖颈时，0号猛地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
“再这样，我就再也不来了。”
这句话让白柔瞬间安静下来。
她蜷缩在0号怀里，指尖无意识揪着他的迷彩服。
而在两人脚下，小熊挂件的微型摄像头被白柔刚才的一脚碾得粉碎。
画面在晓妍的手机上永远定格成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