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盯着小雅，盯得她浑身发毛。
“容器？”她重复了一遍，“什么容器？”
“你的身体。”心脏深处的声音说，语调平平的，像在陈述事实，“情绪能量，时间能量，记忆碎片，多重意识融合……完美的载体。比那个失败的程序好多了。”
小雅往后退了一步，但手还被吸在心脏上，扯不下来。
“你想占据我的身体？”
“不是占据。”声音说，“是回归。虚无本就该是万物的归宿。你成为我，我带一切回归空无。这才是正确的结局。”
小雅感觉心脏的吸力在变强。不是物理上的吸，是意识层面的拉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的手臂往脑子里钻，冰冷，空洞，想把里面的一切都挤出去。
“滚出去！”她咬牙，调动体内所有能量抵抗。
七彩光芒炸开，银白能量涌动，金色光翼在背后疯狂振动。但那些能量碰到心脏里钻进来的东西，就像水泼在火上，嗤嗤响几声，就没动静了。
“没用的。”声音说，“你的能量基于‘存在’，而我是‘不存在’。你越反抗，我侵蚀得越快。”
小雅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
像蒙上了一层雾，看东西都隔着一层。她拼命想抓住什么——记忆，情感，任何能证明她存在的东西——但那些东西正在快速消失。
她想起林雪的笑，但想不起林雪的脸。
她想起凯的倔强，但记不清凯的声音。
连自己的名字，都开始变得陌生。
“不……”她摇头，指甲抠进心脏表面，但心脏连滴血都没有。
就在意识快要彻底消散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不是心脏的，不是影子的。
是凯的。
很微弱，但很清晰。
“小雅，”他说，“别放弃。”
小雅一愣。
“你能听见？”她在意识里问。
“能。”凯的声音断断续续，“信标……链接还没断。你那边的情况，我大概能感觉到。”
“我要被这东西吞了。”
“我知道。”凯顿了顿，“所以……我有个馊主意。”
“什么主意？”
“让它吞。”
小雅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
“让它进入你的意识，完全进入。”凯说，“然后，我引爆我体内剩下的所有时间能量，通过信标链接，直接冲击你的意识核心。那东西在你意识里，就会一起挨炸。”
小雅脑子飞快转：“那我不也完了？”
“你会受重创，但不会死。”凯说，“你的意识结构复杂，多重备份，炸不干净。但那东西不一样，它一旦进入生命体的意识，就会变得脆弱——这是我从我爸记忆里翻到的信息。”
“你确定？”
“不确定。”凯实话实说，“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小雅看着心脏上那只眼睛。
眼睛在笑——如果那能叫笑的话。
“你在和谁说话？”心脏问，“没用的。任何链接，都会成为我入侵的通道。”
它说完，小雅感觉到信标链接那边，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链接往凯那边爬。
“凯！它在找你！”小雅喊。
“我知道。”凯的声音很平静，“让它来。”
“你会死的！”
“我本来就快死了。”凯说，“不如死得有用点。”
小雅想切断链接，但来不及了。一股冰冷的、空洞的意识已经顺着链接爬了过去，速度极快。
然后，她听到了凯的闷哼声。
“找到了。”心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又一个容器……虽然残破了点，但时间能量的纯度很高。很好，一起回归吧。”
小雅感觉到凯的意识在快速消散。
像蜡烛被风吹灭，一点一点暗下去。
“凯！”她喊。
没有回应。
只有心脏满足的跳动声。
但下一秒，异变突生。
原本快要消失的凯的意识，突然炸开了。
不是消散，是主动爆炸。所有剩余的时间能量，所有记忆，所有情感，全部压缩，然后引爆。那爆炸顺着链接反向冲回来，冲进小雅的意识，冲进心脏正在入侵的那部分虚无。
心脏第一次发出了声音——不是在她脑子里，是实际的声音，尖锐的、刺耳的尖啸。
“你——！”
爆炸在小雅意识里肆虐。
疼，剧疼，像脑子被撕成碎片。她看见无数画面闪过——凯的童年，凯和他父亲的争吵，凯第一次使用时间能力，凯遇见她之后的每一个瞬间……
那些画面在爆炸中燃烧，化为最纯粹的能量，狠狠撞在虚无的意识上。
虚无在退缩。
它不怕基于存在的能量，但这种“自我毁灭”式的冲击，是它没预料到的。生命居然会选择主动消失，这违背了它理解的一切逻辑。
“就是现在！”影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比之前响亮了很多，“压制它！把它困在你意识深处！”
小雅咬牙，用尽所有力气，把正在退缩的虚无意识往回拉。
不是推出体外，是拉进来，拉进自己意识的最底层，拉进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黑暗角落。
七彩能量编织成网，银白能量构筑牢笼，金色能量打下封印。
虚无在挣扎，但凯的自爆冲击让它变得虚弱。
终于，它被拖进了那个角落。
小雅立刻用所有能调动的能量，在角落周围筑起高墙，一层又一层，直到感觉不到虚无的波动为止。
她松开手，瘫坐在地上。
心脏上的眼睛闭上了。
黑色液体的流动完全停止。
影子的光点飘到她面前：“你……做到了。但只是暂时封印。虚无还在你体内，只是睡着了。一旦你虚弱，或者情绪波动太大，它还会醒来。”
小雅喘着气：“那怎么办？”
“两个办法。”影子说，“一，你永远保持警惕，永远不让它有机会醒来。二，找到彻底消灭虚无的方法——虽然我不知道那方法是否存在。”
小雅苦笑。
她看看自己的手，手上黑戒指已经碎了，变成粉末散落一地。
“凯呢？”她问。
影子沉默。
小雅心里一沉。
她尝试通过信标链接感知，但链接那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凯的意识，彻底消失了。
为了救她，他把自己炸得干干净净。
小雅坐在地上，半天没动。
影子飘到她身边：“你得出去。上面的殿堂快塌完了，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小雅抬起头：“程序呢？记忆释放呢？”
“程序已经重置完成。”影子说，“但因为刚才的对抗，释放过程被中断了。现在所有记忆和情感还封存在水晶里，但水晶快撑不住了。你得决定——是让它们继续封存，还是现在释放？”
“释放会怎样？”
“所有被遗忘的记忆会回归原主，或者散入时间流，让该记住的人记住。”影子顿了顿，“但这会引起大规模的意识冲击，很多生命会突然多出不属于这辈子的记忆，可能会引发混乱。”
“不释放呢？”
“水晶会在十分钟内破碎，记忆会无序泄漏，后果更不可控。”
小雅站起来。
“那就释放。”她说，“有控制地释放。”
“需要操作台。”影子指向平台一侧，“那里有控制装置，但我没权限操作——那是给程序管理员用的。”
小雅走过去。
控制装置是一个简单的面板，上面有几个按钮，旁边有文字说明。文字是古时间守护者的语言，但小雅发现自己能看懂——可能是刚才封印虚无时，无意中读取了它的部分信息。
她按下第一个按钮。
水晶开始发光，温和的、温暖的光。
记忆和情感化为无数光点，从水晶裂缝里飘出来，像萤火虫一样升空，穿过层层空间，飞向各自该去的地方。
小雅看着那些光点，突然想起什么。
“有没有……凯的记忆？”她问影子。
“有。”影子说，“他父亲留下的记忆里，有一部分关于他的。但凯自己的记忆……刚才自爆时，大部分都烧掉了。剩下的碎片，可能混杂在其他记忆里，找不回来了。”
小雅点点头，没说话。
她按下第二个按钮。
殿堂的崩塌停止了。
空间结构开始自我修复，裂口慢慢合拢，黑色液体蒸发消失，影子一个个消散。
第三个按钮。
通往上面的阶梯重新出现。
“该走了。”影子说，“我也该消失了。程序已经重置，我不再需要存在。”
它的光点开始变淡。
“等等。”小雅叫住它，“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影子。”
光点闪烁了一下。
“我没有名字。”它说，“但如果非要有一个……就叫‘守望’吧。我守望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了。”
说完，光点彻底消散。
小雅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上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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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堂已经恢复原样。
刀疤和小武靠在墙边，身上都是伤，但还活着。他们周围躺着几十个影子的残骸，正在慢慢消失。
看到小雅出来，刀疤眼睛一亮：“搞定了？”
“搞定了。”小雅说，“凯呢？”
小武脸色一暗：“刚才链接突然断了，红姨那边说凯的生命体征……归零了。”
小雅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先回飞船。”
三人走出殿堂，穿过已经恢复平静的漩涡区域，回到飞船上。
红姨和老头迎上来，看到他们的表情，都明白了。
“凯他……”红姨声音哽咽。
“我知道。”小雅走到医疗舱前。
凯躺在里面，脸色平静，像睡着了。胸口的时间能量光团已经完全熄灭，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时间能力者死亡后的自然现象。
小雅把手按在透明罩上。
“谢谢。”她轻声说。
就在这时，凯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非常轻微，但所有人都看见了。
红姨扑到监控仪前，眼睛瞪大：“不可能……生命体征还是零，但脑波……有微弱活动！”
老头立刻调出详细数据：“不是复活。是……某种意识残留？或者记忆碎片？”
小雅盯着凯的手。
那只手又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来，食指在透明罩上轻轻画了一个符号。
一个简单的符号，像两个交错的圆环。
小雅认得那个符号。
那是凯小时候，他父亲教他的第一个时间符文，意思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