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二十一年，是神龙过的最为压抑的一个春节
往年春节，灵帝都会携带帝母出城，与民同乐，可今年，只有灵帝自己，且只是停留了片刻，就匆匆离去
至于原因，众人全都清楚，毕竟王子安再怎么罪无可赦，也是帝子，也是灵帝的亲生儿子，最终却被处斩，设身处地的想想，哪一对父母能受得了这等痛苦
但是，王缘是帝，是神龙之灵帝，他不仅是一名父亲那么简单，他的所作所为，都与全国的百姓息息相关
其实，百姓也没想到，灵帝会下令处死王子安，毕竟他们都如巫奇等人所提倡的那样，觉得灵帝会将王子安贬为庶民，发配边疆，也许日子会过的苦一些，但也苦不到哪里去，毕竟他的身份摆在了那里，可是，灵帝的处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当此事传开后，所有百姓都异常敬佩灵帝，法律也得到了扞卫，真正做到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没人懂得王缘心里到底是何等痛苦，毕竟，是他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了断头台
这个春节，整个帝宫，冷冷清清的，甚至连每年必备的团圆饭，今年都没有
当晚，整个书房之中，漆黑一片
“灵帝，长帝子来了”
因为灵帝心情异常的糟糕，子鼠自从回来后，就没有再情报司，而是代替了普通的护卫，再次尽职尽责的守在王缘的身边，做起了一名侍卫，此时，子鼠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可等了很久，里面却没有声音传来，外面端着铜盘，上面放着酒菜的王子明与子鼠对视一眼，全都暗自叹了口气
然后，王子明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王子明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冷冷清清，漆黑一片的书房，而在最里面，一道漆黑的身影端坐在书桌的后面，正静静的望着他
只见王子明看了隐藏在黑夜中的父亲王缘一眼后，低声开口
“帝父，孩儿为帝父送来了一些吃食，是母亲手烹制的”
王缘目光闪动，良久，沙哑着声音开口
“送上来吧”
看到父亲并没恼怒自己打搅他，忐忑的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摸着黑走上前，将铜盘放在了书桌上，想了想，对着外面喊道
“子鼠叔叔，还请掌灯，且命人送来炭火”
说完，还看了眼王缘，而王缘则缓缓闭上了眼睛，并没有阻止
很快，侍女进来掌灯，送来炭火，冰冷刺骨的书房，终于明亮了起来，温度也渐渐回暖
看着闭着眼睛坐在书岸后面的父亲，王子明拿起了酒壶和酒樽，倒了一杯酒，递给了王缘
“父，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王缘睁开眼，看着大儿子一脸期盼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拿起了酒樽，一口灌了下去，只是喝完后，开始剧烈的咳嗽，这酒，不是果酒，是在神龙之中，都异常珍贵的高粱酒
咳嗽了一会儿后，王缘擦了擦嘴角，指了指下方一把椅子
“自己去搬，与父同饮”
“喏”
王子明搬来了椅子，坐在了书桌的对面，再次给王缘斟满酒后，自己也倒了一杯
王缘拿起酒杯，再次一口喝干，而王子明也赶紧拿起来，咬着牙一口灌了下去，但很快，就脸色通红，剧烈的咳嗽
看到这个模样，王缘咧嘴笑了
“子明，身为君主，不仅要熟悉政事，这酒，也必须练啊”
王子明听后，咧了咧嘴，苦笑道
“父，这酒实在太烈了，宛如吞下了一团火一样，实在是难受”
这让王缘哈哈大笑，王子明从小虽然调皮捣蛋，可是，他却并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懂得轻重，而酒，平时更是基本不碰
王缘自己拿起酒壶，再次倒了一杯，这一次，他却小口抿了一口，当放下后，王缘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而是直勾勾盯着王子明，心不在焉的开口
“子明，这么多子嗣中，为父最中意的就是你，也早就打算让你将来继承帝位，可你的心太软了，而作为掌管千万百姓的帝王，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事情，你要查，父没有阻拦你，但，父希望你把这件事，死死的烂在肚子里，这样，对你，对为父，对你大娘，都好”
听到这话，王子明眼睛猛地一缩，手中的酒樽哐当一声，掉在了书桌上，呆愣愣的看着打量着手中铜酒樽的父亲，脸色有些发白
他没想到，父竟然什么都知道，且把这件事挑明了
这让他咽了口唾沫，良久，才稳定了情绪，低下了头，低落的询问
“父，为什么？子安就算做的再不对，可他，也是您的亲生儿子，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王缘望向了窗外皎洁的月亮，嘴角充满了苦涩
“为什么？因为，父不仅是一名父亲，更是神龙的灵帝啊！”
“可就算如此，也不用非要煽动舆论，挑起民意，将子安往死路上逼啊”
王子明语气有些哽咽，是的，之所以消息能这么快传遍所有百姓，其实是王缘自己派人所为！否则，就算是传，也绝不可能这么快！而六部等人，更不可能随意跟别人说早朝之事
“子明，你还不懂吗？父可以死一个儿子，但绝不能允许法制崩溃！而且，父也想借这件事告诉你，民意的重要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百姓们的支持，而不是武力，当你背离的百姓时，百姓，同样可以抛弃你！而到了那时，所为的帝王，什么都不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一点，绝不能乱，哪怕是亲生骨肉，犯了错，就要承担犯错的代价，而且，普通人也许能网开一面，帝王之家，却不行，因为，这世间的所有眼睛都在盯着我们，所以，子安，必须死！”
“子明，父知晓你仁慈，可是，有时候，没有原则的仁慈，只会引来更大的祸端，将来，你做任何事情，你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国的利益！而不是个人的利益！这就是帝王的代价，这就是帝王的宿命！”
王子明呆愣愣的看着神色黯然，一脸痛苦的王缘，想要反驳，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国、家，这是王缘教他的，而众民，轻君，众国，轻亲，同样是王缘要交他的道理
帝王，站在了人类的最顶端，手握万千生灵的生死大权，可同样的，但凡是一个明君，都会知道民的重要性
帝王，就是孤家寡人，不是他们想，而是他们知道，徇私的代价会多可怕，人哪有没私情的，帝王也是凡人，同样有七情六欲，但别人能徇私，帝王，不能！帝王的血都是冷的，不是他们真的冷血，而是他们必须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