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李莲花躺在一处精致院落主屋的瓦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根草茎,望着天边那轮不算太圆的月亮。
他本是循着一丝可疑的气息追踪至此,没曾想,气息没逮着,倒是被迫听起了墙根儿。
下面这出戏,可比城里最火的戏班子唱的还要精彩。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只觉得一言难尽。
屋里,声音清晰地传上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想不听都难。
先是肖紫衿那带着痛心与怒其不争的声音:“彼丘!你为何要如此作贱自己!你明知我对阿娩……”
接着是云彼丘那总是带着几分阴柔算计的语调,此刻却多了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紫衿,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若非你默许,我怎会……怎会夜夜宿在你房中?”
李莲花嘴里的草茎动了动。
宿在房中?
他这两位昔日下属,何时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了?
他这做门主的,竟从未察觉。
然后,是乔婉娩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质问:“紫衿!他说的可是真的?你……你与他……你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等了十年,背地里却……却与他行此苟且之事!”
李莲花默默从袖袋里摸出一小把瓜子。
“咔嚓。”清脆一声,在屋顶上显得格外清晰。
好在下面的人情绪激动,无人留意。
“阿娩!你听我解释!”肖紫衿的声音急切起来,“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彼丘他……他只是……只是一时糊涂!”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听动静,乔婉娩打了云彼丘。
“不要脸!”乔婉娩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要脸?我有你不要脸吗?一边心心,念念找门主,一边拖了紫矜十年!!!”
“十年啊,人生有几个十年?”
“我和紫矜本来早就能一起了!就是因为你这个既要又要的贱人,拖着他的心,我打死你!”
肖紫衿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一种被玷污清白的愤怒:“云彼丘!你休要在阿娩面前胡言乱语,坏我名声!”
李莲花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
这贼喊捉贼?
都这样了还有名声?
“我胡言乱语?”云彼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利的嘲讽,“肖紫衿!你敢说那夜不是你拉着我的手不放?敢说不是你酒醉后口口声声唤着我的名字?乔婉娩她心里装的人太多,李相夷死了她都念念不忘,角丽谯赞她一句,她含羞带怯,她哪里配得上你一片痴心!”
“啪!”
又是一记耳光。
这次,又是云彼丘打了乔婉娩。
“云彼丘!你敢打阿娩!”肖紫衿怒吼。
“我打她怎么了?她活该!她根本不懂你!只有我!只有我才知道你真正想要什么!”云彼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疯狂。
“矜矜,别要她,了,好不好,只有我,永远只有我最爱你……”
乔婉娩似乎被打懵了,半晌,才发出低低的、破碎的啜泣声。
还心疾发作,把肖紫矜急得不行,把云彼丘刺得不行。
“你看你看,又这样!我就知道,这心疾偏长她的身上,要是长在我身上,我哪里舍得让它发作害你难过?矜矜,你到现在也看清最爱你的是谁吗?”
“都不要说了!”肖紫矜哽咽出声,“其实我最爱的人是——单孤刀!”
“都不要说了!”肖紫矜哽咽出声,“其实我最爱的人是——单孤刀!”
“咔嚓。”
李莲花刚送到嘴边的瓜子,连壳带仁,直接掉在了瓦片上。
他甚至忘了去捡,只是维持着那个僵住的姿势,微微张着嘴,脸上的麻木彻底碎裂,被一种近乎惊悚的茫然取代。
单……孤刀?
他那早已“死去”多年、心思深沉、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师兄?
下面屋里,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乔婉娩那破碎的啜泣声都戛然而止。
云彼丘那疯狂的哭腔和表白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戛然而止。
空气凝固了。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是云彼丘先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狂怒:
“单……孤刀?!那个死人?!肖紫衿!你疯了?!你为了推开我们,连这种谎都撒得出来?!”
乔婉娩也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虚弱而颤抖:“紫衿……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肖紫衿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声音带着一种梦幻般的缱绻和痛苦:
“我没疯……我也希望我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将这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倾吐出来。
“那年……杏花微雨……”
李莲花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开场……
“我与孤刀兄一同追杀一个极厉害的对头。那人狡诈,给我们下了……一种极厉害的迷情之药。”
屋顶上的李莲花默默扶额。这桥段……
“我们……我们都抵抗不住……就在那杏花树下……有了……有了肌肤之亲……”
云彼丘发出一声近乎呕吐的声音。
乔婉娩则是倒吸一口冷气。
肖紫衿的声音却愈发缠绵起来:“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契合……我……我爱死了他那两撇……性感的小胡子……”
“噗——”
这次不是瓜子,是李莲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表情复杂得像生吞了一整根苦瓜。
小胡子……性感?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单孤刀那标志性的、总带着几分算计意味的小胡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与“性感”二字联系起来。
下面的肖紫衿还在继续,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蜜与酸楚:
“那一次之后……我们……我们便有了一个孩子……”
云彼丘和乔婉娩同时失声:“孩子?!”
“是的……”肖紫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愧疚,“那个孩子……就是……方多病。”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屋内炸响!
云彼丘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乔婉娩则直接捂住了心口,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眼看心疾又要发作。
方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