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明顺着白萦芑的目光看向门口。
只见苏芷提着一个廉价的保温桶。
她眼眶红红地站在那里。
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赞同。
“黎明，我熬了点粥给你......”
苏芷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走进来，刻意无视了气场强大的白萦芑。
目光灼灼地盯着纪黎明。
“你怎么样？还疼吗？”
“我听说温少爷他们来过了，你没答应他们的条件吧？”
“我们可不能要他们的臭钱。”
“那是对我们人格的侮辱！”
白萦芑轻轻“啧”了一声。
她饶有兴味地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纪黎明只觉得右腿的疼痛更剧烈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语气疲惫：
“苏芷，谢谢你的粥。”
“另外，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靠这个...这个女人吗？”
苏芷终于忍不住，指向白萦芑。
她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敌意。
“她一看就是和温家那些人一伙的。”
“都是资本家！”
他们只会用钱解决问题，根本不懂我们需要的尊严和道歉。”
白萦芑轻笑出声。
她声音悦耳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这位小姐？首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纪黎明先生的代理律师，白萦芑。”
“其次，在我的当事人躺在病床上，面临巨额医疗费、误工费以及未来可能存在的后遗症时。”
“你口中轻飘飘的‘尊严’和‘道歉’，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支付他的医药费。”
“最后——”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芷那身“五颜六色”的白裙子，眼神蔑视。
“你以什么身份，来对我的当事人指手画脚？”
“据我所知，你只是他孤儿院的‘旧识’，并非直系亲属，也并非他的监护人。”
“在法律上，你没有任何资格替他做出任何决定。”
苏芷被白萦芑一连串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话堵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梗着脖子，倔强地说：
“我...我是他的朋友！”
“我不能看着他被你们带坏。”
”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这么看重钱的。”
“我们虽然穷，但要有骨气。”
“骨气？”
纪黎明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低哑。
却带着冷意。
“苏芷，我的骨气，不是用来饿肚子、付不起医药费、任人欺凌还要笑着说‘没关系’的。”
“我的骨气，是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是拿回我应得的补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连明天的住院费都要操心。”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那你告诉我......”
“我接下来的手术费、康复费、因为受伤失去工作的损失，谁来承担？”
“你吗？你拿什么承担？”
“用你拼夕夕9块9包邮的‘爱心’吗？”
这话可谓相当不客气。
直接撕开了苏芷那层“善良”的遮羞布。
苏芷如遭雷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纪黎明。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你...你居然这么说我......”
“黎明，你变了，你变得好陌生，好可怕......”
“变得陌生可怕的是你，苏芷。”
纪黎明闭上眼，不愿再看她。
“你活在你自以为是的正义里，却从没考虑过现实的压力和我的感受。”
“请你离开，我需要休息。”
“好！我走！你别后悔！”
苏芷哭着将保温桶重重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白萦芑鼓了鼓掌，眼中欣赏意味更浓：
“漂亮。”
“思路清晰，立场坚定，没被所谓的‘感情’绑架。”
“纪先生，我越来越觉得，找你合作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纪黎明苦笑，有些难以启齿：
“让白律师看笑话了，她脑子不太清楚......”
“不是不清楚，是选择性地活在自我感动的世界里。”
白萦芑一针见血。
“不过，她提醒了我一件事。”
“温家那边，明的来不了，很可能会来暗的。”
“比如，从你身边的人下手，或者制造一些‘意外’证据。”
她拿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
“我会安排两个靠谱的护工轮流照顾你，”
“同时也会让人注意医院周围的动静。”
“在舆论发酵和法律程序走完之前，你的安全最重要。”
纪黎明心中微暖。
无论白萦芑是出于什么目的，此刻她的专业和周到确实帮了大忙。
“谢谢。”
“不客气，合作伙伴。”
白萦芑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接下来交给我。”
“第一波攻势，马上就要开始了。”
正如白萦芑所料，温家的反扑来得又快又猛。
首先是在网络上，开始出现大量“反转”言论和水军。
【知情人士爆料：当时是纪黎明碰瓷，他故意走得慢吞吞的。】
【温少年轻气盛，是被对方态度激怒了才口不择言，其实人很善良的。】
【那个纪黎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孤儿院就手脚不干净，还欺负同学！】
【他那个‘朋友’苏芷都看不下去了，说他变了，只知道要钱。】
【肯定是和那个姓白的律师串通好了，想敲诈温氏一笔。】
同时，几个之前在现场直播的博主，纷纷删除了原视频。
或者发布了语焉不详的“澄清”。
暗示当时情况复杂，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
甚至有人找到了孤儿院的院长。
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镜头前唉声叹气：
“黎明这孩子，小时候是挺可怜的，就是性子有点倔，爱钻牛角尖......”
“这次的事情，唉，希望他好好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这些混淆视听的言论在资本推动下，迅速传播。
试图搅浑水，动摇舆论。
然而，白萦芑这边早有准备。
她先是让事务所的官方账号出手。
直接贴出了纪黎明的诊断证明、事故现场多位目击者的联系方式。
并附上部分愿意公开作证的授权书。
以及当时多个不同角度的直播录屏合集。
重点标红了温宇凡酒气熏天、撒钱、叫嚣“撞死你”以及试图抢手机的片段。
配文简洁有力：
“事实胜于雄辩，法律自有公断。”
“对于任何诽谤、污蔑我当事人的行为，白氏律师事务所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同时，她直接以个人名义
向那几个跳得最欢的“爆料”大V和“反转”博主，发出了律师函。
指控他们捏造事实，侵犯纪黎明名誉权。
白萦芑在律师界的名头不是虚的。
这几封律师函一出。
网络上的歪风邪气，顿时被刹住了一大半。
接着，白萦芑召开了一场小型的新闻发布会。
她没有邀请太多媒体。
只请了几家影响力大、口碑好的权威机构。
发布会上，白萦芑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
她面对镜头，逻辑清晰，证据链完整。
“...我的当事人纪黎明先生，在正常通过斑马线时，被醉酒驾驶并闯红灯的温宇凡先生驾车撞伤。”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事后，温宇凡先生及其代表，非但没有真诚道歉，反而多次试图用金钱摆平。”
“甚至在医院病房内，试图抢夺我当事人正在直播取证的手机，态度嚣张，毫无悔意。”
“目前，我们已向公安机关提交了全部证据。”
“要求以危险驾驶罪、交通肇事罪、寻衅滋事罪等罪名对温宇凡先生立案侦查。”
“同时，我们已准备提起民事诉讼。”
“要求温宇凡先生及其监护人，赔偿我当事人的医疗费、误工费、护理费、残疾赔偿金以及精神损害抚慰金等。”
“初步估算总额不低于两百万元。”
“白律师，两百万这个数字是否过高？是否有敲诈的嫌疑？”
有记者提问。
白萦芑微微一笑，气场全开：
“高吗？我认为一点也不。”
“我的当事人年纪轻轻，右腿筋骨骨折，即便康复也可能留下后遗症。”
“影响其未来几十年的劳动能力和生活质量。”
“他所承受的身体痛苦和精神创伤，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吗？”
“这两百万，是基于法律规定的合理估算。”
“是对一个公民合法权益的维护，也是对违法者及其家庭最直接的警示。”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财富绝不是为所欲为的通行证！”
发布会内容被权威媒体如实报道后，再次引爆舆论。
白萦芑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那句“财富绝不是为所欲为的通行证”。
赢得了全网喝彩。
温氏集团的股价再次应声下跌。
温家别墅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温父一巴掌扇在温宇凡脸上。
力道之大，让温宇凡直接摔倒在地。
“废物！蠢货！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集团市值蒸发了几十个亿！几十个亿啊！”
温宇凡捂着脸，不敢吭声。
温母心疼儿子，却又不敢劝，只能在一旁掉眼泪。
“还有那个白萦芑！”
温父气得胸膛起伏。
“她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敬酒不吃吃罚酒。”
法务总监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温董，白律师那边态度非常强硬，而且准备充分。”
“现在舆论对我们极其不利，走正常法律程序，”
“少爷恐怕...很难脱身。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拿到纪黎明的‘谅解书’。”
法务总监低声道。
“在刑事案件中，如果能取得受害者谅解，法院在量刑时会酌情考虑。”
“这是目前最能减轻少爷刑罚的办法。”
“那就去让他签！”
温父吼道。
“不管花多少钱，一千万？两千万？三千万？给他！”
“问题就在这儿。”
法务总监苦笑，“我们私下联系过纪黎明，他根本不见我们。”
“他表示，一切由白萦芑全权代理。”
“而白律师那边......”
“她明确表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私下和解，坚持要走法律程序。”
温父眼神阴鸷：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去找人，给我查！”
“查那个纪黎明的黑料，查白萦芑和他们白家的把柄。”
“我就不信，他们真是铁板一块！”
医院里，纪黎明的日子也并不平静。
网络上针对他的污蔑虽然被白萦芑压下去大半。
但总有些不明真相或者被带节奏的人跑来他的社交媒体下谩骂。
不过他并不在意。
因为，他深知和蠢货论短长是浪费生命。
苏芷后来又来过两次。
一次是哭着求他“回头是岸”。
一次是带着一个自称是温家远房亲戚的男人，来“说和”。
被白萦芑安排的保镖直接拦在了门外。
纪黎明连面都没露。
白萦芑偶尔会来看他，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公安机关已经正式对温宇凡危险驾驶案立案了。”
“检察院那边也很重视，认为情节恶劣。”
“可能不会简单以危险驾驶罪起诉，会考虑交通肇事和寻衅滋事。”
“民事诉讼的诉状已经递交法院了。”
“温氏的几个重要合作项目，因为舆论和股价波动，已经黄了两个了。”
她每次来，都像一阵风。
带来外界的最新战况。
然后又匆匆离去。
纪黎明能感觉到。
白萦芑似乎在下一盘大棋。
对付温家只是这盘棋的一部分。
这天晚上，纪黎明正靠在床上做康复训练。
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纪黎明还是接了起来。
“是...纪黎明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苍老和疲惫的声音。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温国华，温宇凡的父亲。”
电话那头的人自报家门。
纪黎明眼神一凝，坐直了身体。
“温董事长，有事？”
“纪先生，首先，我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的混账行为，向你郑重道歉。”
温国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诚恳。
“是我教子无方，给你带来了伤害和痛苦，对不起。”
纪黎明没有说话，静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