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妄接了两个孩子回来的路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乐安在后座叽哩哇啦的说话,分享今天在幼儿园的见闻。
他却不像往日会给予回应,而是扶着方向盘,陷入持久的沉思。
沈嘉树最懂得察言观色。
他发现陆妄的不对劲后,便悄悄拍了下妹妹的手臂。
被打断的沈乐安不高兴地撅起嘴巴:
“怎么啦哥哥?”
“……要看看我今天得的小红花吗?”
沈嘉树主动把宝贝递出去。
沈乐安哇的一声,果然被转移开注意力。
沈嘉树有些心疼,却又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开。
“安安你小心点玩,别弄坏了。”
在幼儿园,小红花是很难得的东西。
虽然沈嘉树一向觉得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很幼稚。
但也不妨碍他珍惜自己得到的小红花,特别是他不久后就要转进小学读书了。
只是,他又忍不住去观察陆妄的神情。
见他眉心紧锁,嘴唇几乎紧抿成一条线,是典型不开心的样子。
甚至连自己打量他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实在是太奇怪了!
偏偏沈嘉树不像妹妹沈乐安,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逗大人笑出来。
他见陆妄沉默着,便也只能如他一样全程沉默,以此陪伴。
今天回家的路程似乎比平时更漫长。
沈嘉树发现了,又看了眼陆妄。
倒是沈乐安比较迟钝,她只看到门口倚着的自行车。
“哇!是妈妈回来啦!”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跳下车,飞回了家里。
沈嘉树不像是平时,总紧跟在妹妹身边,而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陆妄总算是察觉到了沈嘉树的异样。
“你东西掉了?”
陆妄压根儿没有意识到沈嘉树在等他的事实。
沈嘉树微妙地沉默了两秒。
“嗯,我本来以为掉了,后来发现被安安拿走了。”
陆妄没想太多,他现在被其他事情占据了大部分思绪。
“好,我们先进去吧。”
他嘴上这么说。
可是一直等沈嘉树都跨过门槛了。
陆妄还是在车子附近磨磨蹭蹭,好像连车前盖上的落叶都格外新奇。
沈嘉树回头看了看他,突然跑回来,抬手抓住陆妄的小拇指。
“……我们一起进去吧。”
他感觉陆妄好像有点……害怕?
陆妄小指颤了下。
最后默默抓着沈嘉树的手。
“好,进去吧。”
不管他妈有没有把事情告诉姜禾,他都要进去面对现实。
路过花园时,他们一家人坐在这里赏花喝茶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
然而踏进屋子时,陆妄却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空气袭来。
屋子里好空旷。
姜禾呢?
“妈妈你看!”
屋内传来沈乐安清脆的笑声。
陆妄从未觉得安安的笑声竟然会成为他的救赎!
他重重舒了口气,好像是紧紧抱住了浮木的溺水者!
姜禾她没有离开这里!也没有离开他!
陆妄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姜禾。
结果白秋从角落里走出来。
她满脸沉重,却朝着沈嘉树强行挤出笑。
“小树,麻烦你先进房间,奶奶要和你爸爸说几句话好吗?”
沈嘉树懂事地点点头,乖巧回到房间。
白秋往身后看了眼,那里是安安笑声传来的地方。
“小禾和安安她们俩在一楼房间里,我们到院子里去谈吧。”
陆妄沉默地一点头。
母子俩陆续出了房门,在院子角落站定。
白秋苦涩地笑了下:
“我没有告诉小禾。”
陆妄虽然已经意识到。
可当真听到白秋这样说时,他还是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放松了。
“……谢谢。”
他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没敢看白秋的眼睛。
白秋苦笑:
“没想到我居然跟你一起骗了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小禾!”
陆妄沉默半晌,才答:
“对不起,妈。”
白秋摇摇头:
“是我的错,都怪当年……”
“好了妈,我不想听。”
陆妄强行打断她。
白秋只好不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陆妄,这件事一定要尽早告诉小禾,没有人喜欢自己被隐瞒,还是被她的枕边人!我没有告诉她,并非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欺骗她,而是我觉得这话由你来说更为合适!陆妄,建立在谎言上的婚姻是摇摇欲坠的!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小禾的态度呢?哪怕她生气,你也应该朝她认错、恳求她的原谅,做一个对她来说最坦白诚实的好人。”
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是白秋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她希望儿子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生活,可以持续下去,不要被打破。
所以陆妄要做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我知道了。”
陆妄是真的明白了。
如果说之前他是在掩耳盗铃。
但今天回家这一路的滋味,让他深刻体味到了撒谎的可怕。
特别是对姜禾撒谎的可怕!
那种绝望……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谢谢你,妈。”
他再次向白秋道歉。
谢谢她这次愿意站在他这边,再给他一个机会。
白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仿佛想起了当年那双倔强而稚嫩的眼睛。
只是那一次,她作为母亲没有站在他这边,也让孩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白秋抿了下唇,有些不自在地偏开视线,冷不丁道:
“我已经联系你爸,让他安排人明天来接我了。”
“……好。”
陆妄没有问白秋为什么要离开。
他知道母亲的性子,在和他联手欺骗了姜禾之后,要留下来每天面对姜禾,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实在是太难受了。
“明天我送你。”
“嗯。”
母子俩回到了屋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秋上了二楼回到房间里,陆妄却是在第一时间找到姜禾。
看到她正在看书的背影时,他整个人顿时安了心。
于是上前,从后面环住姜禾。
下巴顺势搁在她的肩膀上。
姜禾翻书的动作一顿。
“你回来了。”
陆妄不满:
“你的语气好平淡,见了我难道不开心吗?”
姜禾笑着推开他:
“被一个大火炉贴着,有谁会开心?再说了,孩子们还在家里呢。”